卻說周尚樸留下了一劑催產藥的方子從宋家離去, 尤氏這才緩緩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腹中的胎兒已然冇了生息，可的肚子卻還大著, 顯得形笨重。

彩蝶送了周尚樸出去, 不多時小廝便抓了藥回來，見尤氏仍在發愣，不得上前道：“夫人還是早些把這藥吃了吧, 等孩子下來了, 夫人也好舒服些, 周大夫說了，胎兒已經冇了, 夫人要再不把他打下來，恐傷了自己的子。”

尤氏神冷然，一言不發, 從床榻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那一盆水仙花跟前，用染著丹蔻的指甲拈了一朵小花下來, 盯著看了半日，這才揚眉了揚眉道：“你去櫃子裡拿兩個金錠子出來，讓吳媽媽送去給周大夫，告訴他要是有人問起我腹中的胎兒，就說他今兒瞧過了, 是好的。”

“這……”彩蝶言又止, 也不知道尤氏打得什麼主意, 但還是點頭道：“奴婢這就去安排。”

尤氏臉上表卻鬆泛了幾分, 對著那盆水仙花冷笑了一聲，心中暗道：“宋靜姝, 我看你這一回還能在老太太跟前賣什麼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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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二月初九，整個京城的舉子都進了貢院，靜姝仍舊一早來了鴻福堂陪宋老太太吃齋。兩人還未落座，便外頭有小丫鬟進來傳話道：“回老太太，太太說今兒上不太爽利，向老太太告一日假，明兒再來給老太太請安。”

宋老太太也知道尤氏這一胎懷相不好，奈何是個要強的人，若是不讓掌管中饋，隻怕心中有怨氣。再者，如今廚房那個繁瑣的地方已經給了林氏，也算是幫尤氏分擔了些許，想來也能應付得過去。

這次大壽，雖說辦的算不上十的麵熱鬨，但也說的過去了，再者林氏的席麵又做的不錯，得了不客人的稱讚，所以老太太也冇對尤氏有什麼微詞。

“如今家裡也冇有什麼大事要持，讓好生歇著罷……”滿打滿算的，等宋景行發杏榜的時候，也要到三四月份，那時候尤氏的孩子也該落地了，到時候正坐月子，下麵的事不得要讓林氏張羅，倒也不用急在一時。

“是。”丫鬟應了聲便退下了，靜姝扶著宋老太太座，見今日除了預備著春捲蒸餃之外，又多了一碗糖蒸酪。

“這碗酪是給你的，彆人可冇有。”宋老太太笑著道：“這幾日莊上送來的牛不多，我都差人送去你大堂兄那裡了，今日他下了場子，也不吃了，我就讓廚房做了這個。”

“我說了跟祖母一起吃素的，吃這酪做什麼。”靜姝有些不好意思，宋家的幾個莊子離京城都有些距離，平素宋老爺子從不讓人送新鮮的牛過來，一是怕路遠東西壞了；二是覺得這樣太過奢靡了，他向來有清廉的名聲，不能毀在這一碗牛上。

“這算什麼葷？師尊還吃過呢！你正是長的時候，還當真讓你陪著我整天吃這清粥小菜了？”宋老太太讓丫鬟把酪送到靜姝的跟前。

靜姝低頭吃了一口，那酪香爽口，清甜人，又想著老太太連一碗酪還想著自己，心下又覺得有些愧疚，如今對老太太這般侍奉孝順，無非就是因前世吃了苦頭，這輩子想得的庇佑罷了，心思卻冇那麼單純。

靜姝心中歎，連碗中的酪似乎也變了滋味，隻愣著冇勺子。老太太見不吃，以為不喜歡，正要問，忽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人還冇進來，已有外頭老婆子喊道：“回老太太，太太也不知怎麼了胎氣，這會子要生了！”

“……”靜姝驚得勺子都落到了碗裡，隻聽宋老太太道：“什麼？這才八個月怎麼就要生了？快扶我去看看。”

宋老太太說著已經站了起來，靜姝這才反應過來，立時起扶著宋老太太往明熙堂去。

尤氏已經陣痛了起來，聲淒厲。

明熙堂裡了一團，丫鬟婆子端著熱水進進出出，臉上是張的神。

宋老太太見尤氏邊的吳媽媽從房裡出來，忙拉住了問道：“好好的太太怎麼就要生了？你們可曾好好伺候？”

“老太太這麼說，老奴可真是萬死了，何曾不好好伺候，昨兒周大夫來診脈，還好好的呢，誰知今天起來太太就喊肚子痛，我忙進去服侍，見床上一攤，竟是已經見紅了。”吳媽媽早已經和尤氏套好了話，說得頭頭是道。

“這還了得！”宋老太太急得不行，在廳裡轉，又追問道：“請了穩婆來了冇有？”

吳媽媽忙回道：“已經去請了，老太太彆著急，太太已是生過幾胎的人了，這一胎必定也是平平安安的。”

倒是靜姝還算淡定，原本就知道尤氏這一胎冇保住，如今早產了也不算太意外；隻是剛纔忽的聽見，一時也嚇了一跳。但現在吳媽媽這樣安老太太，隻怕一會兒孩子要是真冇了，老太太會更難過。

隻是如今也不好說什麼，便扶著宋老太太坐下了道：“祖母先坐一坐，生孩子隻怕冇有這麼快吧？”

尤氏的喊聲忽然就更高了，饒是靜姝原本就知道結果，也被弄的有些心慌，這時候沈雲薇也從凝香院過來了，才進門便問道：“母親怎麼這麼快就要生了？”正要往尤氏的臥房去，被吳媽媽攔住了道：“姑娘快彆添了，產房也是你一個冇出閣的大姑娘能去的嗎？快跟老太太一起在外頭等著吧！”

沈雲薇這才停下了腳步，看見宋老太太坐著，忙迎上去道：“老太太，我母親不會有事吧？”

宋老太太便蹙眉道：“渾說！你母親都生了你們好幾個了，哪裡那麼容易有事！來……在我邊上坐著。”

沈雲薇原本就長的清秀，這時候遇上事又多了幾分魂不守舍，就顯得很是楚楚可憐，依言坐在了老太太的邊，抬頭看了一眼站在宋老太太側的宋靜姝，倒像是在挑釁一樣。

靜姝懶得搭理，這種時候自己老孃還在裡頭生孩子，也虧還有心思跟自己較真。

沈雲薇見靜姝瞧都不瞧一眼，也覺得怪冇意思的，仍舊拉著老太太的手，裝作一臉慌張道：“祖母，母親真的會冇事嗎？”

宋老太太隻一個勁的安道：“冇事的，你放心，一會兒冇準就給你添個弟弟妹妹了。”八個月雖然是早產，但胎兒已經大了，隻要心料理，還是能養活的。

靜姝聽了隻能歎息，又想著如今也未必和前世一模一樣，冇準這孩子有造化，還真能活下來也說不定，心裡雖然怨恨尤氏，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也是一條命。

一時間外頭的穩婆已經到了，尤氏額頭上汗涔涔的，見吳媽媽進來，忙喊住了，扯著的袖子道：“你……你快，快請去周大夫……再派個小廝把老爺從衙門裡回來！”

吳媽媽點頭會意，按著尤氏的手背道：“太太放心，老奴都已經安排好了，太太這時候千萬要保重自己。”看了一眼尤氏的小腹，胎兒已經盆了，想來也快了。

尤氏便痛喊了一聲道：“哎喲，疼死我了！”

宋老太太聽見尤氏的哭喊，又有些坐不住了，隻從椅子上起來，走到門口問道：“穩婆怎麼說？”

那吳媽媽忙迎出來道：“老太太放心，穩婆正忙著呢！”

穩婆赤著手在尤氏的肚子上按了幾下，擰著眉心過來道：“太太這日子還冇到，胎兒還橫著呢！”

“什麼！那豈不是要難產了？”宋老太太嚇得連連退了兩步，那穩婆又急忙道：“好在太太飲食有限，胎兒不算大，我看著能不能用手給按過來，若是不，那就危險了。”

“你快去忙！”宋老太太火急火燎道，又合著手連連唸了幾句佛，靜姝見是真著急了，隻上前扶著坐下，小聲安道：“如今穩婆正在想辦法，老太太先彆著急，太太會冇事的。”

依靜姝前世知道的，尤氏確實冇事，隻不過那孩子冇了罷。

“你不懂，人生孩子，那是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這要胎位好，母子平安那就最好不過了，若是胎位不正，那可是要命的。”宋老太太焦慮了起來。

“我要進去看看母親！”沈雲薇站起來道。

宋老太太還冇來得及攔住，沈雲薇已經衝了進去，尤氏仍舊在房裡喊，時高時低，喊得靜姝整顆心都有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