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已是掌燈時分。在鴻福堂陪著老太太用了晚膳出來，就聽見幾個小丫鬟在走廊裡頭說話，說什麼“二老爺這下豔福不淺”, 又說“那香芙看著就不像是個老實人, 太太隻怕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靜姝讓紫蘇上前問了，才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尤氏也確實是個好算計，竟然把香芙給了杜鵑。前世香芙是尤氏給的陪嫁丫鬟, 在謝家的時候, 也曾撞見過好幾次香芙擋著謝昭的道兒, 那時候不喜歡謝昭，恨不得香芙能的手, 偏那人卻跟個柳下惠似的，半點也不為所。

後來謝昭死了，香芙也另外攀了高枝, 好像是去了謝家二房。靜姝在含香院病得快死的時候，聽見服侍的靜秋說，香芙勾引了二房的三爺, 的懷了孩子，被二太太知道了，氣了個半死，卻也讓做了三爺的通房，隻可惜生產的時候竟難產去了。

那時候靜姝還覺得紅薄命, 現在想一想, 卻未必這麼簡單。這深宅大院也是一個戰場, 有時候也甚至比真刀真槍的戰場還兇險幾分。

隻是一想到當初杜鵑跟著宋廷u離去的時候, 那歡歡喜喜的表，便覺得有些歎。

“讓那些小丫頭彆嚼舌, 仔細將來太太揭了們的皮。”靜姝讓紫蘇過去訓斥了一句，拐彎回了自己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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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行在府上歇了兩日，整個人又恢複了從前神清氣爽的模樣。這日兩人就要啟程，老太太便把他喊進了鴻福堂，把要托他帶給張氏的東西一樣樣的給他。

“這是天王補心丹、這是靈芝安神丸、還有這是幾艾灸，你母親生你的時候落下了月子病，每年春天總要腰疼一陣子，也不知道今年犯了冇有。”宋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張氏是最看重的媳婦，要是大老爺還在，張氏便是宋家的塚婦，也大可不必去指一個尤氏了。

宋景行看著這些東西，心中卻有些不屑，每年送到甘寺的東西，比這好的還不知道多，可那人從來連看都不多看一眼的，他前世頂著宋家長房嫡子的份過日子，卻還不是免不了這流言蜚語。這一輩子，他可不想再這樣窩囊的過下去了。

靜姝捧著芙蓉白玉杯喝茶，最近喜歡上了玫瑰花果茶，那紅的茶陪著這芙蓉白玉杯才最好看。等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宋景行正盯著看，眼神似笑非笑。

靜姝不由低下頭去，宋景行卻開口道：“幾日不見四妹妹，怎麼看上去像是高了不？”

幾日不見？不過才十來日罷了……

宋老太太也跟著道：“我也覺得比從揚州回來時候長高了不，隻是看著還是瘦，可不是這陣子跟著我吃齋弄的，小姑孃家家的，還是要多吃些才行。”

“四妹妹也跟著祖母一起吃齋了？”宋景行忍不住問道。

靜姝不置可否，一向是小鳥胃，吃東西也不過就七飽，這一陣子因為尤氏的事，又心煩氣躁的，更是冇心思在吃食上頭，倒是跟吃齋冇有什麼關係。更何況……吃齋也不是因為宋景行。

但這話靜姝也不好當著老太太的麵說出來，隻好低著頭不說話。

一時門外的丫鬟進來回話，說去往甘寺的車馬已經備好了。

婆子們早已經把靜姝的行李搬到了車上，他們這廂正要起，卻聽見外頭有人急匆匆的走過來，人還冇進屋子，聲音先傳了進來。

“老太太，我也想跟大堂兄一塊兒去甘寺祈福。”沈雲薇火急火燎的走進來，見了宋老太太隻撒道：“大堂兄要去甘寺怎麼不早說……”

“你大堂兄是陪你四妹妹去的，你去甘寺做什麼？”沈雲薇的話還冇說完，宋老太太就皺起了眉心，以前覺得沈雲薇天真可，即便有些小刁蠻也無傷大雅，但如今有靜姝在邊服侍著，又是這麼乖巧懂事的子，對沈雲薇就越發不能忍了。

“四妹妹要去甘寺，何必要大堂兄陪著？”沈雲薇嘟囔了一句，眼眸一轉，隻開口道：“老太太您就讓我去嘛！我也想去甘寺！”

宋老太太的臉頓時就有些不好看，眉心著幾分怒意道：“你母親如今病在床上，你不說好好的在家服侍，去什麼甘寺？你四妹妹之所以去甘寺，那是因為的生母過兩日要作生忌，你又去做什麼？”

沈雲薇知道老太太素來疼，想著若還像從前一樣撒賴皮，老太太未必不準，可如今聽話中有話的，頓時就低下了頭來。沈雲薇來宋家這幾年，老太太從未聽說拜祭過自己的生父，雖說一心把宋廷u當父親是好事，可終究讓人覺得有些涼薄了一些。

“祖母……”沈雲薇還想說什麼，外頭又有婆子進來回話道：“老太太，馬車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這天看著有些沉，還是早些啟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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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靜姝拜彆了宋老太太從鴻福堂出來，門口早已經侯著好幾輛馬車，見靜姝出了角門，隻迎了過去，在跟前停了下來。

婆子們忙就送了腳踏過來，靜姝踩著腳踏上車，見裡頭鋪著羊墊子，放著小茶幾，角落裡還安置著暖爐，把整個車廂熏得暖融融的。在馬車裡才坐定了，正等著丫鬟進來，卻見那門口的簾子一閃，宋景行從外頭探半個子，看見靜姝正端坐在裡頭，不由就怔了怔。

原來這輛馬車是他出門常坐的，可靜姝鮮出門，哪裡知道這些規矩，不過就瞧見車子停在跟前，就上來了，這時候瞧見宋景行上來，早已經愣住了。

外頭卻是有小廝說話道：“大爺怎麼還不上車？”

靜姝臉頰泛紅，絞著帕子道：“大堂兄，我是不是坐錯車了？你先下去，我換一輛……”他在門口堵著，靜姝也冇辦法下去。

宋景行臉上淡淡一笑，隨即一個躍坐進了馬車中，隻開口道：“無妨，你就在這裡坐著罷，我的馬車，還不至於怠慢了你。”

靜姝不怎麼想和他同乘，每每對上宋景行的目，總讓覺得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從春闈歸來，宋景行就有些不一樣了。

那人卻已經在對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神淡然，好整以暇的看著靜姝，臉上似笑非笑：“之前讓你做的帕子，你做了嗎？”

靜姝早就把做帕子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的，這時候聽他提起，忍不住就蹙著眉心道：“正月裡不讓針線，所以就……”

“是嗎？”宋景行淡笑，臉上倒也瞧不出什麼表來，隻是道：“那從現在給我做也是一樣的。”

靜姝隻低著頭不說話，好在馬車已經了起來，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頭的天，沉沉的倒像是要下雪了一樣。今年的天氣也確實奇怪，早就立春了，卻也不見暖起來，到如今還穿著夾襖，倒顯得有些笨重。靜姝的看了一眼宋景行，見他正閉目養神，也漸漸鬆了一口氣。

一行人大約走了有半個多時辰，總算到了甘寺。

甘寺是皇家寺廟，尋常百姓是不能來的，京城之，也隻有正四品以上的宦之家，帶了家主的拜帖，才能來這甘寺來禮佛上香。

宋家大老爺去世的時候不過一個五品，按說張氏是不得來這裡清修的，可是張太後的侄，奉張太後之命，來這甘寺服侍，因此便一直客居於此。

說起這張太後，那真是大魏朝的一個神話，原本是趙太後邊的一個婢，隻因先帝一夜的雨之恩，竟珠胎暗結，生下了當今聖上。隻可惜份低微，先帝每每想抬舉，又礙於趙太後的麵子，不敢造次。後來先太子病逝，先帝又子嗣凋敝，趙太後無奈之下才把今上記在了名下，但有一個條件，便是把張氏送出皇宮。

為了今上的太子之位，張太後毅然出家，從此便在這甘寺清修。

這張太後和張家本來也冇什麼瓜葛，隻因先帝的抬舉，讓時任文淵閣大學士的張大人認了張太後為義妹，纔有瞭如今的關係。

後來直到趙太後薨了，今上才封了張氏為太後，本想接回宮頤養天年，張氏卻以習慣了在這甘寺為由，並冇有回宮去住。

這些事，都是前世靜姝嫁給了謝昭之後，從謝老夫人的口中聽說的。皇室辛甚多，也不過略知一二，如今再想想，若宋景行當真是張氏和今上的孩子，那這住在甘園的張太後，豈不就是宋景行的親祖母？

靜姝想到這裡，猛然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