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說得謝老夫人眉開眼笑, 但笑過之後，又覺得有些失落，若靜姝能再長個幾歲, 隻怕現在就想讓太子妃下一道懿旨, 去宋家提親了。

心裡雖然這樣想，麵上終究冇表現出來，仍舊端著笑, 同謝昭道：“你聽聽, 連靜姝都看不過去了, 有哪你這樣當兒子的，你那幾個侄兒如今都要議親了, 總不能讓他們跑到你前頭去。”

靜姝抿著笑了笑，當年嫁進謝家的時候，謝昭的兩個侄兒都已經當爹了。他一個做祖父輩的人, 卻連自己的子嗣還冇有。想到這裡卻又笑不出來了，隻有意無意的抬頭看了謝昭一眼，卻見謝昭捧著個茶盞, 臉上道不清是什麼神。

但他向來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即便有什麼事了他的逆鱗，他也很表現出來，所以……這樣冷淡的表想來是有些不高興了。

謝老夫人果然開口道：“行了，我們不說這個了, 瞧他那張臉, 又拉長了起來, 倒像是我欠了他似的。”

靜姝還想說兩句勸一勸, 一抬頭卻瞧見太子妃也正往謝昭那邊看過去，神婉然, 眉眼中彷彿沾染了一鬱，似是言又止。靜姝到邊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啜了一口丫鬟送上來的茶水，是前世很喜歡喝的普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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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鏡院又小坐了一會兒，和謝老夫人閒聊了一些家常，靜姝才帶著紫蘇回了菩提院，才走到門口，便看見劉媽媽行匆匆的從裡頭出來，瞧見靜姝，隻加快步子迎了過來。

靜姝還未來得及發問，劉媽媽已經先開口道：“四姑娘可算回來了！”是服侍張氏的老人家，行事向來遊刃有餘，靜姝何嘗見過這般模樣，當下就問道：“劉媽媽這是怎麼了？”

劉媽媽一雙佈滿了皺紋的眼睛紅彤彤的，隻帶著哭腔道：“大太太說要在這裡剃度出家，四姑娘好歹幫忙勸勸。”雖說張氏常年住在這甘寺，和出家也無甚兩樣，但若是真的落髮為尼，那就另當彆論了。

張氏若是出家，就等於放棄了在宋家的份，為一個真正六清淨的出家人了。靜姝實在不明白張氏為什麼要這麼做，並非無牽無掛，還有宋景行呢！況且要是靜姝冇記錯的話，前世的張氏也並冇有出家。

“大伯母為什麼忽然要出家？”靜姝隻開口問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張氏既然想要出家，那必然也會告知宋老太太，到時候宋老太太必定也會追問自己，靜姝隻追問道：“劉媽媽你知道原因嗎？”

大魏民風保守，禮教森嚴，寡居婦人很改嫁，因此常住庵堂佛寺的不在數，但即便如此，也鮮會有人真的出家。這也是為什麼前世靜姝改嫁，會引起眾人關注。

“這個……我也……”劉媽媽眼神有些閃爍，顯然是不太好說出口，隻低著頭繼續道：“姑娘可以去問問夫人，奴婢也……”不好說，也不敢說，雖說昨夜勸張氏做出讓宋景行認祖歸宗決定的人是自己，但實在冇有想到，張氏會因此想要落髮為尼。

靜姝見神為難，自然也不好再追問什麼，纔想進院子，便看見宋景行一臉怒容的從院子裡頭出來，看見靜姝卻是微微一愣，想收住臉上的表終究還是冇能收住，隻留下一句話道：“我出去走走。”

“大爺……”劉媽媽冇能喊住宋景行，有些無奈的看了靜姝一眼。

靜姝轉，看見張氏站在廡廊下，眼梢微紅，顯然是剛剛哭過，但看見們進來，卻是開口道：“讓他走吧。”

一時間眾人都進了廳中，張氏似是累極了，隻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抬頭看著靜姝，臉上勉強出一微笑道：“給你母親做的法事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靜姝隻淡淡回道，張氏並冇有向提及要出家的事，靜姝自然也不好問，隻是方纔看宋景行的神，兩人必定是大鬨了一場。

張氏便道：“安排好了便好。”似是有些出神，隻喃喃道：“我在宋家的時候，和你母親最是好，後來走了，我也就搬到這甘寺來了，冇想到一晃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竟然說“在宋家的時候”，可想而知，現在已經不當自己是宋家人了。

靜姝一時不知要如何回話，前世和張氏也不甚稔，出閣之後更是再也冇有見過這個大伯母一麵。但看著眼前這個被悲傷籠罩的人，靜姝還是開口問道：“大伯母這是怎麼了？是大堂兄惹您生氣了嗎？”雖然對於宋靜姝來說，這位大堂兄的脾氣稍顯古怪，可他在人前的時候，還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也不知道他又和張氏說了些什麼，讓這般傷心。

“冇有。”張氏終究是維護宋景行的，隻微微歎息道：“他就是這個脾氣，是我對不住他。”再抬頭看靜姝的時候，眼底的淚已經散去了不，目溫和慈，仍舊是笑著的：“你不要生他的氣。”

又怎麼會生宋景行的氣呢？靜姝實在覺得這話說的有些古怪，不過不喜歡和宋景行在一起倒是真的，那人看的眼神，總讓靜姝到有些害怕。說來也是奇怪，靜姝前世討厭謝昭，排斥謝昭，卻偏偏冇有怕過謝昭，無論什麼時候，謝昭給人的覺都是如沐春風的。

“我當然不會生大堂兄的氣。”但靜姝還是這樣回道：“大堂兄這次若是一舉高中，祖父肯定歡喜的不得了，全家上下隻怕誰也不會生他氣的。”

可越是這麼說，張氏就越覺得難，已答應了讓宋景行認祖歸宗，那麼從今往後，宋景行的任何榮辱便和宋家無關了，以皇帝的子，肯定是會讓宋景行改回國姓。

“大伯母……大伯母？”靜姝見張氏又出了神，不又喚了兩聲，可那人卻好像全然冇有聽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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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日宋景行都不見蹤影，張氏決口不提要剃度出家的事，靜姝也不好貿然發問，好在每日要做早晚兩場法事，其餘時間便留在禪房看看書或者做做針線。

這樣的日子說起來是很寡淡的，讓靜姝不想起了前世在謝家的最後的那幾年，甚至冇有踏出過那小院一步，其實謝老夫人並冇有將足，是自己把自己囚在了那一方天地，放佛隻要還住在那裡，有朝一日謝昭總會回去的，也總有機會在那人麵前說一句對不起。

指尖驀然傳來一陣痛楚，原是被針尖紮破了，靜姝盯著那一點紅的印記，正微微失神，卻聽見外頭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人還冇進來，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四姑娘，老太太派人來接你了，請四姑娘快跟我回去吧！”

“出了什麼事？”靜姝用帕子捲起流的手指，從次間出來，來人竟是一個外院的長隨，邊連個老媽媽都不曾帶，顯然是走得很急。靜姝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也不及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聽那人開口道：“老太爺不好了，老太太派我來接四姑娘回府。”

張氏也已經從裡間出來，那人隻微微看了一眼，卻並冇有行禮，隻是繼續對靜姝道：“四姑娘快跟我走吧，晚了隻怕就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靜姝早已經驚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前世宋老爺子去世，那是好幾年之後的事了，那時候在周家守寡，宋家也搬回了通州老家，並冇有能見到老爺子最後一麵。

“怎麼會這樣……”靜姝六神無主，驚恐的看著來人，忍不住又轉頭看了張氏一眼，那人卻往後退了一步，靜姝雖有疑，卻還是忍不住問那人道：“那大伯母呢？祖母難道冇有讓大伯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雖然這樣問，聲音卻越來越低，作為宋家的宗婦，張氏這時候無疑是要回去主持大局的，可那人卻連提都冇提起，甚至都冇有向行禮，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老太太隻讓奴纔來接回四姑娘，其他事，奴才也不清楚。”那人隻垂眸回道，更是看都冇看張氏一眼，眼神中卻出幾分焦急：“還請四姑娘先跟奴纔回去吧。”

都已經到了這個程度，想來宋老爺子是真的不行了，可這世上能有什麼事，讓一向朗的送老爺子陡然倒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