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即正義!
這位夫子有一張棱角分明、眉目清俊的臉。
這種值若是擱現代,妥妥可以憑流量出道,漲三千萬友什麽的,不在話下!
就像狗們常說的:這是個穿條麻袋都好看的人。
有了值做濾鏡,夫子做什麽都是好看的。
他不像前麵兩位夫子一樣危襟正坐,反倒是像胡人一樣盤著,不僅如此,他還把手肘撐在案幾上,托著自己的腮幫子,腦袋歪著,那姿勢,要多隨意就有多隨意,要多瀟灑就有多瀟灑。
這位夫子姓張,名永倫,字固安,算大家,其數造詣之高,京都乃至大乾地界無人能及。
此人生不羈,禮儀規矩上稍微有些欠缺,但確實才華滿腹,國公爺三顧茅廬才將其請來,教授兩個六藝班的數課。
張夫子落座後便從袖袋裏掏出個拳頭大小、通瑩潤的白玉茶杯來,笑道:“誰給我來杯熱茶?”
瞧他那駕輕就的樣子,做這種事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薑翎在見識過前麵禮課和書課的兩位正經夫子後,突然見到這麽一位不正經的選手,簡直目瞪口呆。
就算在比較開放的現代,老師們大多也是正經嚴肅的,像這樣吊兒郎當的,怕不早就被開除了。
但底下的學生們似乎並不介意張夫子的狂浪不羈,反倒十分仰慕。
張夫子才開了口,後麵就有人道:“該我的人奉茶了!”
聽著好像還排著隊等著給張夫子奉茶似的。
片刻後便有一位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拎著茶壺從茶水間的屏風後走出來,上前給張夫子倒茶,並直接將茶壺留在了案幾上。
張夫子抿了一口熱茶,試了下溫度,不涼不燙,剛剛好,他便仰著脖子,把一盅茶咕嚕咕嚕全喝了。
喝個茶而已,愣是喝出了跟人拚酒的氣質……
放下茶杯後,張夫子這才敲了敲桌子道:“好茶,香醇濃厚,飲之令人齒頰留香,妙哉,多謝,多謝,好了,言歸正傳,現在開始上課,今日繼續學九章算裏的廣篇,我念題,你們記,準備好了的就舉手我看看。”
因上一堂課是書課,學生們都磨了墨在硯臺裏,這會兒滴兩滴水進去就能用了,因此不消片刻,全學生都舉手,示意準備好了。
張夫子便開始不不慢地念起題來:“今有田廣一步半、三分步之一、四分步之一、五分步之一、六分步之一、七分步之一。求田一畝,問從幾何?”
薑翎記錄時沒在意容,畢竟還得分神控製筆跡,怕一不留神把字寫得太好了引人懷疑,等戰戰兢兢記錄完,再一看,不由傻眼:這是什麽題,看不懂怎麽破?
其他學生都在埋頭筆疾書,隻有薑翎兩眼一抹黑,連題都看不懂。
旁人都低著頭呢,就直愣愣地杵在那兒,頓時顯眼起來。
張夫子一眼便瞧見了呆若木的薑翎,原想訓斥兩句,但又怕攪擾了其他學生做題的思路,隻得瞪了薑翎一眼,轉開眼喝起茶來,並腹誹道:國公爺歲數大了,再不似年輕時那般清明,像玉郡主這樣的學生,就算換個比我厲害十倍的夫子,怕是也教不出來吧,瞅瞅,那一臉茫然的小樣兒,別是連題都沒看明白吧?
不得不說,張夫子真相了,薑翎一直在跟這幾句文言文做鬥爭,努力想看懂它們……
然而,無果。
半刻鍾後,張夫子敲了敲案幾,朗聲道:“停筆,沒算出來的就不用再算了,算出來的舉手,讓我瞧瞧。”
學生們停筆,課堂上隻有稀稀落落三五個人舉了手,張夫子失搖頭,點了薑翎後的嚴惜春作答:“嚴二姑娘,說你的答案。”
嚴惜春一掃課間被薑翎懟哭的鬱卒,神采飛揚地坐直子,脆生生地道:“學生得出答案,八……”
張夫子把手一揮,打斷了的回答:“八什麽八,錯了!”
他頓了頓,又指了懷玉公主:“公主殿下,說出你的答案。”
懷玉公主也坐直了,應道:“九十二步,一百二十一分步之六十八。”
張夫子點了點頭,未置可否,又點了另外三個舉手的學生說答案,倒是有兩人跟懷玉的答案一樣。
張夫子歎了口氣道:“這樣簡單的一道題,竟隻有三人答對,愧否?自責否?前幾天不是已經學過了畝和步之間的算法?怎麽換個題麵就不會了?舉一反三懂不懂?類旁通會不會?”
他訓人的時候,還是坐得比較端正的,大概是因為這樣罵人比較有氣勢吧。
罵完後,張夫子又靠回案幾上,敲著桌麵道:“現在我說解法,你們聽仔細,最好記下來,反複推敲!下道題再不會,通通領罰!”
他頓了頓,徐徐道:
“下有七分,以一為四百二十,半為二百一,三分之一為一百四,四分之一為一百五,五分之一為八十四,六分之一為七十,七分之一為六十,並之得一千八十九,以為法。置田二百四十步,亦以一為四百二,乘之,為實。實如法得從步。”
薑翎完全聽不明白張夫子念的什麽,但還是老老實實一字一句記下來。
寫完後,拿出初中高中時期做古文閱讀題的神頭,仔細推敲,反複理解,終於從結果反向推斷出了題目容。
總結一下就是,一塊麵積為一畝的地,已知一邊的邊長,求另一邊的邊長。
其實就是一道計算麵積的題,對於薑翎來說,這樣的題小學就會做了,簡直簡單到令人發指,難住的,反而是語言和單位換算。
《九章算》裏的廣篇,是以步為單位的,但這個步,既作長度單位,也作麵積單位,容易混淆。
“置田二百十四步”,其實就是置田一畝,這裏的二百十四步,準確的表達方式應該是二百四十平方步。
理解徹了,把算式一列,答案不用一分鍾就算出來了。
真真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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