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寧缺停止了下，取下巾仔細察看了一下張貽琦的後腦，他用手指撥開那的頭髮，發現鏽釘進頭骨的創口的極小，極細微的點也已經凝固，如果仵作不打著源刻意尋找，應該極難發現。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巾，發現雪白巾的正中間有一個銅錢大小的污，有些發烏像是敗壞的臘梅。

很奇妙，張貽琦並沒有馬上死，而是痛的在短牀上不停掙扎搐，想要痛嚎聲音卻非常沙啞無力。他的眼珠不停向上翻著，出大部分眼白，看上去極其恐怖。

他覺到後腦一陣劇痛，還以爲是被寧缺用棒子來了一記狠的，並不知道真實的況是什麼，如果知道有鐵釘已經進自己腦子裡，只怕嚇都要嚇死了。

“人指使就要有代人去死的覺悟。不過……如果你能跑到自己馬車旁邊，或者我可以留你一條命。”

說完這句話，寧缺解開他手腳上捆著的巾，扔進旁邊的桶裡，便消失在了將將到來的夜之中。

人在死亡邊緣時聽到的任何話，都像是他在滔滔黃河裡抓到的最後一稻草，會下意識按照對方的話去做，更何況此時的史大人已經痛到恐懼到難到沒有任何思維判斷能力，如果最後殘存了些許理智，也只不過是惘然的本能反應：無論那名兇殘的年會不會放過自己，他肯定都要跑到自家馬車旁才能安全。

寧缺站在離側門不遠的一片竹影裡看著那邊，發現比預想的時間要晚了些，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正有些擔心的時候，便看見史張貽琦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側門，此人本來應該溜溜的上不知何時多了件裳，劇烈抖東倒西歪，眼神已經渙散，拼命張想要呼喊什麼卻什麼話也喊不出來，像極了一名醉漢，更像是一條將要死的魚。

側門外馬車旁的隨從滿臉焦慮，本沒有注意到什麼異樣，大聲喊道：“老爺，聽說夫人得了確信，知道您在這兒，要帶著那些婦人過來鬧事兒，咱們快走吧！”

張貽琦裡嗬嗬作響衝了過來，腳步虛浮，只是將要衝到馬車前，終是沒能撐住最後那幾步，直接向著地面便倒了下去，他絕地出抖的手想要抓住那名隨從的服，灰白的臉上眉眼搐，極爲扭曲難看。

或許是這種可怕的表，嚇得那匹馬兒驚大，只聽得轟隆一聲，車廂竟在這時候垮了！

像積木般零散崩開的車廂轅木，就像座小山般直接把張貽琦在了最下方！

灰塵漸伏，那幾名隨從護衛像傻瓜一樣愣愣站在破爛的車廂旁，看著臉上鮮直流，明顯已經沒有呼吸的老爺，有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們知道夫人確實兇悍，老爺你今天喝了不酒放大了恐懼，聽到我們的呼喊驚恐之下跑的急了些，但你……怎麼能衝著馬車就撞過去呢！還有這馬車怎麼就這麼脆弱，居然一撞就塌了呢！

……

……

側門的靜早就驚了紅袖招的打手和管事人員，他們滿臉鐵青地圍了過來，也不理會那幾名隨從護衛驚恐未褪下口齒難清的解釋，直接把在場的所有人控制住，然後派人馬上去通知長安府。

圍觀的百姓並不知道被馬車死的那個老胖子是何許人，只當是一個倒了黴的可憐嫖客，紛紛在旁指指點點，但紅袖招裡的人哪會不知道此人份，一名史就這麼死在自家晴樓門口，他們往哪兒說理去？

史張貽琦爲了大唐歷史上第一個因害怕悍妻從而慌張登車於是不幸驚馬最終慘死於車廂之下的員。

而當該名史進行自己生命最後一次奔跑時，該事件幕後真兇年寧缺正站在影中握著雙拳，在心中不停替此人默默加油吶喊打氣。

用利刃破小腦進行狙殺會有極短的一段緩衝期，在草原上跟那些蠻人刀客學宰野牛時，他試過很多次，但用在人上這還是頭一遭，他也不知道這個極虛弱的史能堅持多長時間，算是一個小小的賭博，至於驚馬把車廂拖爛對他來說倒不是什麼難題。

“果然不能低估員們貪生怕死的強大意念啊。”

看著最終功跑到馬車旁，然後被一大堆破爛木布到最下方的史大人，寧缺默默慨了聲，迅速轉離開，握著那塊雪白巾了額頭上的汗。

這是他在長安城裡第一次殺人，難免會有些張，然而此時此刻他想的更多的卻是，張貽琦最後衝出來時，上竟然套了件外，這等生死關頭，史大人還是不肯讓人看見自己的子，十分顧及面，真可謂是道德楷模，冠禽。

這時候紅袖招前樓後院的管事都已經知道了消息，不知多雙眼睛正試圖發現有沒有可疑之，寧缺當然不會選此時離開。他順著溪畔去了另外一位相的姑娘小院，陪著最近幾天來親戚休假的聊了聊閒話，大概是閒著無聊，那姑娘見到他來極爲開心，寧缺也是極爲開心，滿臉笑容說的唾沫橫飛，只偶爾會用手裡那塊看似雪白藏烏梅的巾輕拭脣角。

……

……

夜籠罩臨四十七巷，老筆齋後宅的牀上主僕二人正在說著先前的事，牀邊的盆裡是巾焚燒後的痕跡。

桑桑在牀的另一頭裹著棉被，好奇問道：“如果這僞造犯罪現場，那爲什麼不直接僞造馬上風？”

寧缺驚訝問道：“你知道馬上風是什麼？”

“不知道，小時候聽你講故事講過。”

“我講過這種故事？好吧，也許我忘了。”

“如果史大人是在晴樓裡得了馬上風，那位夫人怎麼可能不繼續鬧下去？朝廷怎麼可能不查？一旦驚了刑部那些真正的斷案高手，我可沒太大信心。”

“所以我們最重要的目的，是讓長安府相信這是一次通意外——只有通意外才不會驚朝廷——但更要的是，這個結論最容易讓長安府史府閉。”

桑桑安靜了很長時間，然後低聲怯說道：“很複雜，我聽不太懂，爺你想的事可真多。”

“所以你老不想事兒？”寧缺拿出簡大家對付自己的作派，恨鐵不鋼道：“老不想事兒會越來越笨的。”

桑桑很坦然地回答道：“丫頭嘛，笨點兒也應該，人不都說笨丫頭笨丫頭？”

寧缺無語，沉默片刻後關心問道：“今兒兩頭送信累不累？張府那邊有沒有人瞧見你？”

“沒事兒。”桑桑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