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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夜》 第86章 一點浩然氣

無數雙眼睛,看著大黑馬像閃電一樣劈敵營,然後像道輕煙般直州,那些人有唐軍,有城上諸閥的大人,也有富春江裡的死者,橋上樹上懸著的死者,很多人死了卻不肯瞑目,直到看到寧缺,才終於閉上眼睛。

州城門後是條筆直的長道,大黑馬狂奔而南,瞬間便去了數裡,蹄聲漸緩,答答答答,那是寧缺準備對清河郡裡的死者做出回答。

數百丈外的街道中間,有座巨大的神輦,幔紗在微熱的暮春風裡飄拂,出最深那位年輕大神的容,依然平靜,帶著天真殘忍的笑容。

“如此著急,看似風雷不可擋,我卻覺得有失書院的風度。”

橫木立人看著他說道。

寧缺翻下馬,沒有接話,右手到肩後,握住刀柄,向神輦走去。

距離神輦數百丈,他緩步而行需要千步。

“按照你的戰鬥風格,向來不會給對手太長的準備時間,這千步究竟是留給誰的?留給你自己的?看來你也很清楚這場戰鬥會如何發展。”

橫木立人滿意地微笑起來,說道:“在荒原上,你輕易戰勝阿打併不出人意料,因爲符師本就天然無敵。更何況你還有書院本事,再加上魔道兼修,本就是修行界現在最強大的數人之一,憾的是……這些對我都沒有意義。”

說話間,寧缺已經向前走了數十步。

橫木立人笑容漸斂。盯著他漸近的影,稚的眉眼間閃過一抹戾。寒聲說道:“符師同境無敵?五境以下神符師天然不敗?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你應該很清楚,我早已越過五境那道門檻,你如何能勝得了我?”

寧缺還是沒有開口說話,握著刀柄,沉默而認真地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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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木立人沒有因爲他的沉默而生出輕視之心,相反,他的神變得更凝重了些。微微前傾,然後緩緩坐直,嚴肅說道:“當然,我承認你也已經足夠強大,今日這一戰,無論誰勝誰負,就像當年的青峽之戰一樣。都必將撼整個人間,必將寫在史書之上,所以我很激你的出現。”

寧缺足夠強大,才能襯托出他的強大。

他的激裡,著的依然是絕對的自信。

寧缺卻並不這樣認爲。

今日州長街一戰,他覺得和當年的青峽之戰沒有任何相似之。現在的他或者勉強能及上當時的二師兄,橫木又哪有資格和柳白相提並論。

橫木立人是昊天留給人間的禮,他甚至認爲自己是昊天的親生兒子,那又如何?柳白是敢向昊天拔劍的世間第一強者,那纔是真正的強者。

寧缺始終沉默。橫木立人終於有些不喜,嚴肅凝重的神裡。多了些恚怒,他以爲像自己和寧缺這樣的絕世強者之間,總要有些惺惺相惜之意纔是,然而寧缺卻始終不肯回答自己的話,這讓他覺得有些被無視。

“你很有自信能夠戰勝我?”

他看著寧缺嘲諷說道。

“沒有。”

寧缺終於開口說話了,他向神輦,平靜說道:“在每場戰鬥開始之前,我從來不會有戰勝對方的絕對把握,哪怕對手是名不會修行的嬰兒。這種心態,只有我和葉紅魚這種人才懂,所以,你永遠不會戰勝我們這樣的人。”

橫木立人沉默片刻,說道:“這……就是爲戰鬥而生的人嗎?”

寧缺此時距離神輦還有百丈,他握著刀柄的手,五指微鬆然後驟

橫木立人擡起頭來,盯著他的臉,眼眸深神輝瑩然,說道:“那麼,像你們這樣的人,知道自己爲什麼戰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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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微微挑眉,沒有回答,因爲沒有意義。

橫木立人緩緩站起來,神輦四周幔紗無風而出他的,只見他穿著一襲青,氣息寧靜而強大。

一道悠遠的聲音,迴盪在整座州城裡,傲然而肯定。

“我是昊天的兒子,我深深地著這個人間,我是爲了這個人間而戰鬥,爲了昊天而戰鬥,所以我必將獲得永恆的勝利!”

聽了這話,寧缺忽然鬆開刀柄,將黑的院服袖捲起,說道:“我雖然不喜歡這種巧合,但必須承認,我也一直是在爲了戰鬥。”

話音方落,他便到了神輦之前。

萬重幔紗驟然被風拂起,然後被風撕裂無數碎絮,碎絮剛剛起勢,未能之形,他破輦而,站到了橫木立人前。

直到此時,長街上的青石板才片片碎裂,煙塵微作,然後有風呼嘯而起,他以難以想象的力量,發揮出難以想象的速度,狂暴到了極點。

寧缺看著橫木立人。

事實上,這是他和橫木立人第一次見面,除了那次以鐵箭相見,自然不會打招呼,他甚至沒有看清楚這個道門年的模樣,便一拳轟了過去。

他的拳頭,像岷山那般重,如果落實,就算是天空,也會被砸出裂來,即便橫木立人再如何強大,也只能接慘敗的結局。

拳風襲來,橫木立人稚的臉上剛剛流出驚愕的神,他對寧缺很重視,卻依然沒有想到,對方來的如此快,如此暴烈。

是的,寧缺要做的事就是搶攻,要用自己無比富的戰鬥經驗,去欺負這個擁有強大境界、卻不知戰鬥爲何的道門年。

所以他捨棄了刀,選擇了拳頭,只有自己的才能控制的如此完,才能發揮出絕對的速度,才能搶在所有的變化之前,結束那些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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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相信。橫木立人或者在最後的時刻還能做些什麼,但他絕對沒有辦法天啓。那麼他便沒有辦法抵抗自己的拳頭,他的拳頭真的有沙鉢那麼大。

轟的一聲巨響,在州城的街頭綻開,比先前橫木立人出言如春雷的威勢要恐怖無數倍,神輦四周的幔紗碎絮,像箭一般向四周去。

橫木立人低頭看著自己的口,脣角掛著嘲弄的微笑,他的已然被一層極薄而澄靜的清覆蓋。他的雙手撐開,對準著天空。

寧缺的拳頭沒能把他擊垮,甚至沒能真正地接到他的軀,那層薄薄的清微微下陷,像不可摧毀的盔甲,把無窮的力量擋在了外面!

兩團純潔的昊天神輝之火,在他的掌心裡熊熊燃燒!一道磅礴的力量。自天穹而來,正在不斷地灌注到他的裡,這便是天啓!

寧缺沒有想到,自己用連續的沉默做伏筆,用刀柄做前提,起勢立勢最後暴起。發揮出絕對速度和力量的拳頭,能被橫木立人擋住。

因爲他沒有想到,橫木立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天啓。

他與天啓境的強者戰鬥過,也曾經聽桑桑說過衛明臨死前天啓的畫面,此時才發現。橫木立人的速度,已經超過了衛明和熊初墨。甚至快要與那年長安城裡的觀主差相彷彿,這是什麼樣的境界?

橫木立人擡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小丑,一個死人。

五境是道極高的門檻,檻檻外是兩個世界,天啓是五境之上至高境界,寧缺卻依然在五境之下,此時橫木已然天啓,如何能夠戰勝?

“或者,你可以試試那道符。”

橫木立人看著他,眼神如此說,神依然似笑非笑——寧缺曾經在長安城裡寫出過那道難以想象的符,但在州城裡絕對寫不出來,因爲那些心向故唐的人,那些願意與他一道殺敵人,都已經被殺死,被懸吊在橋上和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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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爲了今天這場戰鬥做了很多準備。

橫木立人何嘗不是如此?

便在這時,長街盡頭忽然響起數聲悽切的蟬鳴。

橫木立人神微凜。

寧缺神不變,他知道師姐沒有來,那是真正的蟬,在迎接皇后的到來——要打倒橫木立人的只能是他,必須是他自己。

當年他藉著整座長安城,寫出那道符,才最終勝了觀主。後來明祭時在桃山,他藉著桑桑的力量,才把熊初墨了廢

如今他已經離開長安城,桑桑無論去了神國,還是匿在人間某,總之不在他的邊,那麼他如何才能戰勝橫木這名天啓境強者?

時間,其實只過去了一瞬間。

寧缺的拳頭還停留在橫木立人的口。

他忽然鬆開了拳頭,像橫木立人一樣攤開掌心。

這裡不是桃山,昊天磅礴的力量沒有灌注進他的軀。

他的掌心裡,忽然多出一滴晶瑩的

明清澈,卻粘稠細,迎風而化,變一點氣。

一點浩然氣。

浩然氣在他的手掌裡開始猛烈地燃燒,散發著無窮的與熱,和橫木立人掌心熊熊燃燒的昊天神輝,看上去沒有任何分別。

這個畫面看上去有些詭異。

啪的一聲,寧缺反掌拍在橫木立人的膛上!

與先前況不同,覆蓋著橫木立人的那道薄而澄靜的清,似乎認爲浩然氣是完全相同的神聖輝,沒有做任何阻攔。

那點熊熊燃燒的浩然氣,就這樣灌進了橫木的軀。

如何戰勝天啓境強者?瑟大師用的方法是割裂空間,讓昊天的磅礴力量無法完全落到施者的裡,餘簾用的方法是割裂世界,把對方納進自己的世界,隔絕對方與昊天之間的聯繫,寧缺做不到這些,所以只能考慮別的方法。

當年崖閉關、完全繼承小師叔鉢後,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既然浩然氣與昊天神輝如此相似,那麼如果不去思考宗教和神的問題,這兩種能量會不會就是完全相同的事?天啓是接昊天的神輝力量,那麼對施者的容納範圍有一定限制,如果有人再灌注進更多的神輝力量,會不會讓對方難承其荷?

這便是他的方法。

橫木立人天啓,軀裡充滿磅礴的昊天神輝,他無法阻止這個過程,卻可以在烈火上淋一勺油,在漫過大堤的江裡下一場雨——他相信自己灌進橫木立人的神輝,已經超過了引起質變的那個數量級。

一點浩然氣?那是他數年來日夜苦修不輟的修爲,看似一點,實則近乎無限。

反掌輕拍後,寧缺的臉變得極度蒼白,甚至臉頰看上去似乎都變的瘦了很多,可以想象他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多的力量。

橫木立人的臉也變得白了起來,卻不是虛弱的蒼白,而是一種至爲聖潔的白,更像是玉石的覺,與之形鮮明對比的是,他的眼瞳已經佔據了整個眼眶,純淨的幽黑一片,神聖至極,卻有痛苦之意。

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

長街之上煙塵大作,州城上空乃至更遠的天地元氣撼不安,引來無數飛雲絮,神輦再也無法支撐,瞬間化作灰燼。

彷彿宋國東面風暴海上恐怖的颶風,忽然降臨到此間,世界變得昏暗無比,呼嘯聲淒厲有如鬼哭,近的房屋,盡數被變廢墟!

煙塵漸斂。

橫木立人站在原地,神袍破爛不堪,裂口裡散發著灼人的熱氣,口鼻間的氣息更是乾燥到了極點,似將倒下,卻最終還是沒有倒下。

“愚蠢的人類。”

他看著寧缺,神冷漠而輕蔑地說道:“這就是你想出來殺死我的方法?神輝是昊天的力量與意志,是不可計數、不能計數的存在,浩瀚如滄海,你又到哪裡再創造出一片海來?無限的一倍還是無限,又如何能夠漫堤?”

說完這句話,他一拳轟向寧缺,拳上熊熊燃燒的昊天神輝,在昏暗的街頭,拖出一道明亮、甚至刺痛人眼眸的火焰。

轟的一聲巨響。

寧缺倒飛而退,半條街道的民宅,被盡數撞毀。

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橫木立人收回拳頭,看著上面的神輝火焰,很滿意於自己的強大。

然而長街那頭,忽然響起細碎的聲音。

那是有人在推開木樑石礫。

橫木立人微微瞇眼,向那,有些詫異,很是不解。

寧缺在廢墟里站了起來,渾,不知斷了多骨頭,更是被橫木的拳頭轟出一個極恐怖的傷口,甚至能看到心臟。

了如此重的傷,一般人早就死了。

即便意志再堅強,也無法站立。

他卻站的很穩,臉上的神都沒有什麼變化。

“看來故事裡的那些法子確實不行。”

他抹掉臉上的向街那頭的橫木立人說道:“那我只好試試新學的方法,或者也不好用,但也有可能好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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