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太過無聊,又懶得聽老竇那破鑼嗓子念經,樓珹手里玩著月考試卷,懶洋洋地上下打量著他。
轉學生不僅臉上有傷,手上也是,手指關節上滿是痂,烏青一片,雪白脖子上,青綠管和幾條暗紅傷疤相輝映。
他皮這種白,令樓珹聯想到自己一個得了白化病的遠方表妹,皮白得近乎明,能清晰看見管的白,而且他發偏淺,頭發是一種有些飄金的棕,發質看著非常。
如果不是他臉上那些傷,那他上這溫和無害的氣質,看起來簡直像個優等生。
而且轉學生還非常地瘦。打眼去,他起碼比自己矮一個頭——當然,以樓珹一米八八的高,在六中是相當的鶴立群,俯視眾生。
竇老師沒說太多,過后待樓珹:“五點鐘的時候可以充值校園卡,樓珹你帶新同學去辦一張飯卡,帶他去悉一下校園。”
樓珹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新同學轉頭來看他,說了句:“那麻煩同學了。”樓珹剛替他背了一鍋,很不屑地別過頭去:“不用謝。”
兩人走出辦公室,同時離對方遠了幾步。
樓珹盯著他,似笑非笑地垂頭,低聲音:“你還會裝的。”
他是低音炮,聲音刻意低時像在人心上撓似的。
樓珹湊近他的時候,能聞到一很淡的草莓味,那是口氣清新劑的味,而且很奇怪的是,樓珹聞不到什麼煙味。
丁雪潤面不改,看向他道:“剛剛謝謝你。”
樓珹嗯了一聲,臉稍霽,但也毫沒有帶他逛校園的意思。他轉想走,可卻發現,剛停滯的太雨,這會兒又下了起來。
依舊明,但雨聲淅瀝,空氣里彌漫著一的青草香。
樓珹盯著這場忽如其來的雨,皺了皺眉。注意到轉學生進了教室,半晌,他看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雖然雨不大,但他也不想弄得滿,所以只好也跟著轉——
只是……樓珹站在門口,他看見新同學的位置,正好在自己的后面。
他一直是一個人單獨坐一個座位,因為高,所以在最后面。他正好是班上多出的那個奇數,大概老師怕他影響其他同學,就沒給他安排同桌。
新同學的座位,就在樓珹的后面,靠著臺的門。
樓珹沒有進去,兩條長疊著斜倚在教室門口。他看見轉學生出一把傘,背著書包朝自己走來。
走到他旁邊時,轉學生停了一下,把傘放在了第一排的桌上。樓珹愣了一下,接著他從自己旁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臉上什麼表都沒有,滿清冷不近人。
樓珹看了眼桌上那把傘,又看了眼轉學生,他正在想轉學生要怎麼辦,便看見他從書包側袋又出一把輕巧的五折傘出來。
他在雨幕前撐開了傘,沒有回頭地走下臺階。
那把撐開的漂亮花傘冷漠地漸行漸遠,樓珹著下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心想什麼人會刻意帶兩把傘出門,難道專門備著借給別人的嗎?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他把桌上那把更大的傘握在手里,傘折得很整齊,使用痕跡很深、很舊了。
樓珹心好了點,他一手夾著自己的拐杖,一手打開傘走進雨中,抬頭便看見傘上有個的紅心標志,紅心上印著一只白的手,下面還有一串黑的字。
他好奇地定睛一看,等分辨出字的容,樓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關殘障人士,傳遞城市關懷。”
作者有話要說: 樓珹(cheng)
開新文啦~這次是短文,不會很長的,高糖的那種!
這章發紅包啦,本章隨機掉落100個~
☆、第 2 章
丁雪潤昨天深夜抵達,今天上午來學校報道,在校長辦公室寫了一套試卷,剛才又在學校傳達室拿了一個快遞拆了。
快遞是一個原創文品牌寄給他的,里面東西種類很多,書包、書皮、筆袋、筆以及手賬本……甚至還有傘。
傘上面印著穆夏的畫,傘柄是金屬的,質很好。丁雪潤本來也不打算用,但正好下了雨,他不想欠著別人的人,于是把自己的舊傘給別人用。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從老家來到這個北方城市,他有些疲憊了,去男寢取到自己的行李箱,宿管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宿舍,拿了把鑰匙給他:“你的寢室在五樓。”
他行李真的不多,一個人就提著一個行李箱外加一個大包上去了,進宿舍前,丁雪潤先敲了下門,再開門進去。
宿舍里有一個人在,也正在收拾行李。
看見丁雪潤的行李箱,那人還有點意外,一邊收拾一邊道:“你是506新來的?”
丁雪潤嗯了一聲,禮貌地說同學你好,然后推著箱子進去。
宿舍條件比他之前的高中要好上不,有臺,衛生間和洗手臺也都在臺上,上床下桌,一共四個床位,有中央空調。
他掃了一眼,有兩個床鋪都是空的。
宿舍里的室友道:“我是高三的,剛簽了免責協議要出去租房住,”他指了指一個床位,“這個位置是我同學,他也搬走了,但還有點東西留在這里,你住另一個吧。”
丁雪潤點點頭,抬頭看見屬于自己的床位是靠著另一個鋪的,這個鋪應該是現在宿舍唯一住著的人。
即將搬走的室友把一摞書放進紙箱里,又道:“那你以后就一個人使用這間宿舍了。”
丁雪潤打了巾,扭頭指了指那個唯一有人氣的床位道:“這個室友呢?也搬出去了?”
“嗯,他在外面住,一周就回來住一次,我們宿管查寢不嚴,就周四晚上查,平時偶爾□□。”
丁雪潤把這件事記了下來,高三學長很快就收拾好走人了,宿舍空了下來。
他上去把床鋪好,順便洗了點服,曬在臺。
男寢和寢在兩個地方,生宿舍離食堂比較近,而男生宿舍在另一邊,離育館和教學樓更近。
從他的臺往外去,能看見場。
他還注意到旁邊室友的桌上放著很多書,都是教科書,看起來非常新,像是沒有使用過一般,桌上還有幾條不知道穿沒穿過的子,丟了一件校服,還放著幾個做工非常致托車模型,墻上著湖人隊明星球員的照片。
六點,丁雪潤去辦了飯卡,在食堂一樓吃了一頓,六中的食堂價格比他想象中的要貴,他點了兩個素菜就要十塊錢。
吃完飯再去教室,教室已經坐滿了人,丁雪潤沒有穿校服,他坐在最后一排靠臺小門的位置,一些同學竊竊私語,扭頭以一種有些怪異的眼神看他。
大概是在猜他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但或許他的傷勢過于嚴重,一時間也沒有人敢跟他說話,他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著書籍和新文。
課代表站在講臺上說話,讓同學們作業,又走到了丁雪潤面前,輕聲問他:“同學,你有《星火英語》的練習冊嗎?”
扎著高高的馬尾,抱著剛收的練習冊:“就是這個。”
丁雪潤說沒有:“我以前用《高考必刷卷》和《五三》。”
“這兩個我們也用,大家刷題,會買幾套不同練習冊。星火的《巔峰訓練》是MISS狄要求買的……”課代表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桌上擺出來的文,“你的書皮和筆袋還有你書包都是一套的吧,真漂亮。”
“你喜歡我可以送給你,我還有很多書皮沒有用。”丁雪潤從書包里拿了幾張嶄新的書皮出來,直接遞給了。
“真的啊?”課代表臉一下有些紅,非常意外也不敢去接,拒絕道,“不用不用,這個是皮的,肯定很貴的……”
“不要錢。”是真的不要錢,那些文商搶著給他送文,他家里堆著很多。
“怎麼可能不要錢,我不能要……”
“拿著吧,我還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你呢,”丁雪潤不由分說地給了,“同學,能告訴我都要買哪些練習冊嗎?這附近有書店嗎?如果我要出去買,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呢?”
英語課代表收了他的禮,很不好意思地回答:“英語老師要求用的就是《星火》的一套,數學是……等下我寫個紙條給你,你去學校對面的新華文軒買——我有文軒的卡,可以借你。至于出校……你是住校生嗎?”
“是。”
“住校的話,平時是不能隨便出去的。”
“九點下晚自習,你們住校的得上到十點鐘。但是九點鐘下晚自習后,其實是可以跟著通校生一起出去的,不過九點半之前你必須得回來,因為會有學生會的來點名,他們發現人數不夠,就會記上我們班名字,在年級群里通報。”
“還有中午,你也可以出去,學校宿管查午休查得不嚴,中午不回去都行。”
課代表又道:“對了,同學,我們每周周末晚自習都是要小考的,今天是考理,你做一下準備哦。”
“好的,謝謝你了。”
課代表心想,雖然他鼻青臉腫得有點可怕,但好像為人并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知無不言,直到打鈴了,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丁雪潤寫完一張理試卷,前面座位上的人還沒來——這是班上唯一缺席的學生。
九點下晚自習,丁雪潤看見了班主任竇志偉,他給竇老師請了個假,說自己出去買練習冊,竇老師對他這種學習態度很滿意,批了假。
因為他沒有校服,還專門給他寫了一張簽了名的字條,囑咐他回校的時候拿給門衛看:“注意安全,快點回學校知道嗎,宿舍有門的。”
夜晚下課,六中外面停著非常多的私家車,還有許多流商販在賣小吃,味道飄香。
書店還沒關門,而且這個時間人很多,他進去照著英語課代表寫給他的單子,很快就挑好了練習冊,又買了一點作業本,只是結賬的學生太多了,他排了十分鐘的隊。
付款后,他又接到父親丁兆文的電話:“報道了嗎?見到了周校長了嗎?”
“嗯,下晚自習了。”丁雪潤歪著頭夾著電話,手上把買的一大堆教輔練習冊往書包里塞,書包登時漲得像一塊發酵過度的面包。
“學校怎麼樣?老師怎麼樣?錢夠不夠?”
“都好的。”他頓了頓,“錢夠的。”
丁雪潤第一次離家這麼遠,但父子倆的對話十分疏遠,一場通話結束,不到一分鐘。
他和父親的關系,從小就比較淡薄。丁兆文因為丁雪潤母親在生理上的一些缺陷,從相識以來,便一直待非常好,后來結婚了,更加對好了。丁兆文從小教兒子也是,讓他孝順母親。
或許因為他一個人的力有限,花了太多的心思和時間在妻子上,也就忽視了兒子。等他意識到時,兒子已經大了、懂事了,什麼都不需要人心,自律得近乎可怕。
這時候他再去彌補,卻無論如何也跟兒子親不起來。
丁雪潤媽媽去世后,父子倆關系一度跌到冰點。
沒多久就出了事,丁雪潤只好轉學到D市的六中。周校長和丁兆文是大學同學,兩人都是師范專業。
從文軒出去,他看見外面打著傘的人,就意識到又下雨了。
因為要購買大量的練習冊,所以他專門把書包騰空了背著出來,沒想到雨說下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