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後,還會麽?
自是可以。
這個男人大抵是采藥時摔死的,渾的傷已經腐爛長蛆,即便被麻繩死死綁在板車上,仍舊掙紮不休。
李長安在他邊低聲念誦:
“十方諸天尊,其數如沙塵,化形十方界,普濟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聲救世人……”
法力一點一點耗去,死者的作也逐漸平息。
最終,李長安端起一碗符水,裏麵化了一張收驚定神符,勉強也可用來安魂靈。
他用柳枝沾了符水灑在死者上,手上雙眼,這傷痕累累的軀殼終於安息。
“他已經去了。”
旁邊的人們都鬆了口氣,其中一個人卻嚎啕大哭起來。
一個老人走上前來,奉上一個裝著銅錢的陶碗。
“多謝道長為石家的娃子超度。”
那日酒宴之後,李長安就按著衡先生所指一路行來,路上人煙寂寥,村社殘破。好不容易路經一個寨子,想要買些食和水,正巧撞上死人詐,李長安本想一劍梟首了賬,但架不住對方妻子哀求。他沒正兒八經學過超度,也隻有回憶著劉老道的方法,將就著來了,沒料到事也辦了。
李長安瞧了眼老人碗中的銅錢,有些沾著黑土,有些黏著細糠,有些磨禿了字跡,有些泛起了綠鏽,應當是各家各戶掏出家底湊出來的。
以前,他還笑老道心吃土,如今,落到自己上,又怎麽狠下心拿走這些苦命人唯一的積蓄呢?
但上景門信奉“有所償有所得,有所得有所償”的信條,於是他想了想,抖了抖鶉百結的道袍。
他一路嫌麻煩,上沒帶備用,這道袍還是蛇頭山上那件,雖然已用山間溪水把跡洗掉,但滿的破口卻沒工夫去補。
於是,李長安將陶碗推回老人懷裏,笑道:
“出家人用不著這麽多錢,若是方便,還請湊點碎料幫我補一下服。”
半個時辰過去。
老人驅散了圍在李長安周遭聽故事的孩子,將補好的道袍遞了過來,李長安接過抖開,袍子上打滿了補丁,就快補百衲了。修補過的地方針腳細很是用心,補的布料雖然是麻,但質地不算太差,李長安抬眼一看,發現老人的襟短上了許多。
李長安心頭歎,卻也沒多說什麽,點點頭便告辭離去。
出了寨子,老人卻又追了上來。
“還有什麽事嗎?”
“有一件事忘了告訴道長……”老人拱手說道,“前些日子寨子來了幾個匪人詢問……”
說著,他抬頭看了眼李長安的頭發。
“……有沒有見過一個短發的年輕道士。”
……………………
日頭西沉。
李長安騎驢別了寨子途徑一旅店。
今晚是這個月最後一個月圓,雖然床榻睡起來更加舒服,但是為了月酒,也隻得草地裏和蚊蟲相伴一宿了。
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旁說道:
“小道士,前路艱險,晚上多有盜匪鬼魅出沒,不如在店裏歇上一宿。”
李長安轉頭看去,一個老人坐在旅店的門檻上編著竹筐。李長安的目在他上巡視良久,忽的展笑道:
“不勞老丈費心,貧道的劍還勉強可以自保。”
說完,徑直離去。
走了百米遠,李長安臉上的笑容卻逐漸收斂。
那老人可不是普通人。若是篾匠,手上卻沒有竹蔑所劃的積年傷痕;若是農人,背脊未免太過直。最重要的是,他那長長的山羊須打理得太過整齊。
再聯想到寨子那位老人家的話,此人的份已經呼之出——刺客!
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李長安有些意外,但沒有驚懼。路見不平拔劍而起,說來豪爽瀟灑,但也要知道,拔一次劍便會結下一次仇怨。今天的刺客,想來也是遲早的事。
沒有什麽怨天尤人,李長安照常趕路,隻是多了幾分戒備。
走了一段路,進了一片小樹林。
忽的,空中響起一陣尖嘯。
李長安頭也不回,拔劍出鞘。
“哢嚓。”
一箭矢應聲被截作兩段。
接著,看見一個人影在林中騰挪,箭矢不斷襲來。李長安隻是轉過來,仍讓大青驢繼續前行,自己將箭矢一一格開。
到了最後,李長安連劍也不用,徒手就把向眼睛的一箭矢抓出。
這一抓之後,似乎被李長安輕描淡寫便擋住所有箭矢的手所震懾,林中再無箭矢出。李長安抬眼看去,林中寂寂,那人影已消失不見。
李長安隻當對方知難而退,繼續催驢前行。
沒走多遠,突然後響起一陣風雷相激、樹枝折墜之聲,李長安悚然回,隻看到兩道電風馳電掣、相逐而來,一路上穿樹幹,斬斷枝丫。
轉瞬間,便由遠及近,到了李長安前,他忙拔劍相對,兩道電卻忽攸散開,圍著他在樹林中旋轉飛,芒閃間,好似狂風暴雨襲來,隻聽到風聲赫赫,落葉蕭蕭。
忽然,兩道電合在一,糾纏著飛而來。
李長安用劍格開一道電,另一道電隻來得及用劍柄勉強開。這道電雖然被開,但卻也沿著大青驢的脖子飛過,割下了一大撮鬃。
大青驢脖上一涼,昂起頭“啊呃”的喚起來。而那電錯一下,眼看要再次襲來。
李長安趕高聲喊道:
“且慢!”
兩道電應聲停下,仿佛一下子風停雨歇,林中再次寂靜,隻有殘葉飄零。
李長安這才看清楚,那兩道電原來是兩枝小劍,都不過兩指寬半米長,劍刃輕薄,在空中飛旋遊。
他腦中突然響起一個大名鼎鼎的詞——飛劍!
這時,兩支小劍在他周繞了一圈,又慢慢朝著一個方向飛過去。
李長安隻得催驢跟上。
到了一小空地,那裏等著的卻是旅店那位老人。
他負手而立,兩支小劍在他邊環繞相逐,仿若孩嘻戲。
他看著乖乖跟過來的李長安,笑著說道:
“小道士仗著幾分劍肆意妄為,可認得老夫的飛劍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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