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顆草莓早就吃完。
姜昀祺一手浸在涼涼的水池里,把剩下的草莓劃過來劃過去。水紋來來回回,手心里的溫度只增不減。
所幸裴轍沒有過分為難他。
“早點睡。”
頭頂被人了兩把,姜昀祺抬頭去看裴轍,裴轍已經推門走了出去。
餐桌上,裴玥笑得咳嗽,裴轍站桌邊倒了杯水遞過去,聞措開口說了句什麼,裴轍也笑了。
帶來的酒喝了大半,聞措不知道又從哪里拿出三瓶寬口洋酒,咕咚咕咚往裴轍杯子里倒。
裴玥在一旁好整以暇看著,裴轍沒有去滿溢的酒杯,角依然有笑意。
姜昀祺把手拿出來了,離開廚房進了房間,發現禮還沒有拆。
宋姨這時敲門進來,后面跟著一小只睡眼惺忪打著哈欠的雯雯。
“雯雯非要等你拆了禮才肯睡。小丫頭神頭都沒了,還惦記禮禮。”宋姨笑著揶揄。
雯雯困得不行,伶牙俐齒暫時停業,呆呆蹲下來,指著一個不算薄的信封,聲氣:“小舅舅,這是我的禮,可以最后一個拆嗎?”
姜昀祺之前就蹲在地上,這個時候了雯雯細細小辮子,“可以”。
說著,雯雯點來點去,發現數目不對,“這是媽媽的,這是爸爸的,這是宋姨的,這是我的,大舅舅的呢!”還有點生氣,好像裴轍不給禮犯了什麼小學生守則,不能容忍,必須追究到底。
宋姨笑得不行,轉頭對客廳揚聲:“裴先生,你的禮呢?”
裴轍起走來,看了眼地上蹲著的兩小人,言簡意賅:“明天帶昀祺出去。”
姜昀祺眼睛一下亮起來。
“那就不是禮了!那是……過期的禮。”雯雯很認真地對姜昀祺說。
姜昀祺點點頭,“嗯”。
裴轍想了想,“過期禮也是禮”。
雯雯不敢和他頂,頭往下歪了歪,朝姜昀祺使眼,悄悄搖頭,很嚴肅的樣子。
姜昀祺笑。
宋姨笑個不停,“快拆禮吧!”
裴轍沒有走,在兩只后面蹲下來,等著姜昀祺拆禮。裴玥和聞措這時也走了過來。
第一個拆的是聞措的禮。上個月剛發布的最新款游戲機。
專屬游戲的炫酷彩剛從包裝紙里撕出一角,雯雯就發出一聲“完蛋了”,抬頭對聞措說:“小舅舅不能玩游戲了!老爸你傻不傻?”
“高考完了可以玩嘛。”聞措很開明。
裴玥白他一眼。
姜昀祺握著游戲機去看裴轍,裴轍沒有說什麼,后來輕描淡寫道:“這個游戲對你來說太低級了。”
聞措:“……”
“下一個。”
雯雯迫不及待,指了指邊上墨綠禮包裝,“我媽媽的!”
裴玥準備了一套高中生護眼儀。
姜昀祺想起來,去年是一套高中生頸椎儀。
姜昀祺已經可以預想明年的生日禮是什麼了。
不過幸好不是高三沖刺習題集。去年聞措送的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外加一部游戲機,說是“勞逸結合”。
護眼儀擺在大家面前,所有人都很知趣沒說話沒點評。
雯雯嘆了口氣,一臉我就知道。
“我有小款的,小學生專用。改天咱們一起用。”
姜昀祺:“……”
宋姨的禮很小,裝在一個小布袋里。兩邊繩拉開,一枚兩拇指大小珍珠白玉牌掉在姜昀祺手心。
裴轍去看宋姨。
宋姨著落在姜昀祺手心的雪白玉牌,笑道:“前段時間我不是和我兒子孫子回老家祭祖了嗎。老家有座靈的寺廟,我就替昀祺求了一個。昀祺帶著玩”。
宋姨老家距離邊境遂滸不遠。幾年前頻發的時候,宋姨一家遷了出來,不過遇上祭祖日子還是會回去。
姜昀祺點點頭,沒說話,低下頭將玉牌掛上脖子。
“到我啦!”
雯雯見大家都沒說話,主遞出自己的信封,“當當當!”
姜昀祺接過來,小心撕開封口,然后往下一倒——
好幾張一百塊外加一張小賀卡。
“紅包和賀卡!實在吧?我們現在都送這個!小舅舅,我的禮是不是最好的?你可以買你想買的任何東西!”
雯雯眼角眉梢都著得意,轉頭看向后大人的神就有些失。
裴玥聞措呆了半晌,完全說不出話。
裴轍笑了下,去看姜昀祺。姜昀祺正在看賀卡上的容,過會笑出了聲。
宋姨彎下腰去讀。
“小舅舅,生日快樂!要健健康康,不要再生病啦!生病找不到小舅媽哦!你!你最好看!家里就兩個人最好看,一個是你一個是我!我們是最好看的人!生日快樂小舅舅!”
五六彩筆寫的字,每一個字換一種,眼花繚。
雯雯抬頭環視一圈,想要看看有誰反駁。
后幾位大人頗為默契,全部默認。
雯雯又去看姜昀祺,想要得到最佳禮的方認證。
姜昀祺沒有讓失,想了想,“這是我收到過的最特別的禮”。
聞措沒忍住,笑出了聲,彎下湊近裴轍耳邊道:“昀祺語文好的嘛!”
姜昀祺離得近,這會也聽到聞措的打趣,耳朵又小小紅了下。
雯雯心滿意足,轉頭問裴玥今晚是在大舅舅家里睡,還是待會回家睡。要困死了。
裴玥看了眼聞措,聞措把雯雯抱起來說:“待會爸爸媽媽和大舅舅有事要談,雯雯先在這里睡一會好不好?”
“好吧……”
姜昀祺不知道他們要談什麼,不知為何,他覺與自己有關。
也許是之前在裴玥注視他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姜昀祺潛意識接收到某些訊息,隨著時間發酵,這種訊息轉化為強烈的預——姜昀祺有些胡思想。
可能是自己得了什麼重病,也可能是自己績太差……
在宋姨幫助下將禮挨個收好,姜昀祺聽話去洗澡睡覺。
但就像所有儀式有開端有結尾,姜昀祺覺得,今天生日的結尾還沒到來。
姜昀祺探頭了眼桌上那杯裴轍后來沒的酒,此刻孤零零擺在餐桌上,無人問津。
他房間門開著,姜昀祺抱著睡站在柜前,從這里的角度出去,能看到站在書房門口面焦慮的裴玥。
餐桌上愉快歡樂的氣氛沒有一一毫停留在臉上,裴玥不斷往客廳方向看,聞措似乎在那里和裴轍低聲談。
從裴玥越來越差的臉可以猜想,裴轍始終沒有看。
姜昀祺腦子有點,這好像不是自己得了重病……好像是裴轍得了……
之后就八卦不了。裴玥發現了他。
視線相對,姜昀祺匆匆低下頭,進了衛生間。
洗好澡躺床上,姜昀祺怎麼都睡不著。
最后與裴玥的那一眼,姜昀祺不得不往最差方向想。
出了什麼事嗎……
這個家里最有可能出事的就是自己,姜昀祺撓破腦殼也沒想明白。
等失眠到凌晨兩點半,心跳忽然過快的姜昀祺決定和裴轍一樣找點冰水喝喝。
客廳里關了燈,小壁燈在拐角墻壁上熒熒發。
姜昀祺打開冰箱門,礦泉水排了兩格,手剛到一瓶,就被冰得齜牙。姜昀祺沒有裴轍那樣灌水的的氣勢,扭開蓋子喝了小口。
立刻心涼。
姜昀祺去餐桌上紙巾,了整整三張,木乃伊似的全包住離開冰箱后不斷滲水的瓶,然后準備帶回窩里小酌。
視線從桌上那杯空酒杯掠過時,姜昀祺沒有反應過來。
走出去幾步,姜昀祺心跳又加快。
這回可不關失眠丁點事了。
姜昀祺火速返回,礦泉水夾咯吱窩下,兩手捧起酒杯,湊近去看,模樣嚴肅,好像等著酒杯孵小酒杯似的。
空了。誰喝了?
裴玥一家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他們總不會在離開時再喝一整杯吧……
姜昀祺眼睛亮了亮,夾著礦泉水開始四尋找裴轍。
房間里沒有。
書房沒有,衛生間沒有,桌子下也沒有,椅子下更不可能有。
……沙發上有。
黑黢黢大團影子,可以看出肩寬長的廓。
裴轍仰頭靠沙發背上,了幾分平日的克制,眉頭擰起,眉間痕跡深刻,多了幾分沉嚴氣勢。
姜昀祺捧著冰水,手心熱熱的。
這都什麼沒干呢,姜昀祺自我鄙夷。
離得近了才發現,裴轍安靜得不像在睡覺,倒像在凝神沉思。
姜昀祺確信是酒作用,讓裴轍睡著了都無知無覺。
從有些令人害怕的眉宇往下,就是好看的鼻梁。姜昀祺出食指往下探了探,到幾息熱熱的力度。下一秒就笑著撤回手,拇指捻了捻剛剛擺在裴轍鼻下的食指指腹,視線沒有離開裴轍,笑容越來越大。像過年屯好滿倉糧食的小家鼠,滿意地仰頭栽倒。
形也好看。薄薄的,就是此刻有些板著,下頜方方正正,很不好說話的樣子。
姜昀祺回想裴轍平常說話時的樣子,卻怎麼也想不出。只記得裴轍看他的眼神。
姜昀祺忽然有點口。
夾在咯吱窩下的水瓶早就把紙巾滲,已經有些溫的水悄悄往下淌。
姜昀祺拿過水瓶,一點點扭開瓶蓋,喝了一小口。
不是那麼冰了,但一口下肚還是涼颼颼。
姜昀祺淡定了。
反正今天是他生日。
姜昀祺忘記零點早就過了。
魔法會失效,沉睡的人會睜眼。
潤又的尖上裴轍的時候,姜昀祺沒有發現裴轍擰的眉間松開了。
姜昀祺屏息了。
裴轍上好像沒一是的,就連瓣都冷。
姜昀祺不敢多,手里握水瓶,滲出的水沿著指滴下,落在裴轍手背。
姜昀祺不知道。
幾秒屏息相。
忽然,姜昀祺覺得裴轍的好像了,像是有了弧度。
沒等姜昀祺仔細琢磨出這里面的原因,下一秒,原本一不躺著的人翻向他來,后頸被單手扣住,上是他從來沒有領教過的力度。
水瓶掉落,瓶蓋沒蓋好,有汩汩水聲流出。
到都是黑的。
明明眼睛也是黑的,但姜昀祺又發現那束懾人眸。
好一會,空氣里有料的細微聲音。
又過了會。
傳來沉沉一聲。
“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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