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師坐在昏黃的檯燈下,雙手握抵住下頜,用凝重的表盯著躺在自己對面的青年。深度催眠對任何患者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治療方法,一個不小心就會造難以彌補的傷害或者後癥。
但梵伽羅十分堅持,並且再三表示後果自負,並簽下了免責書,催眠師這才勉強同意。他也是頭一次遇見病如此嚴重的患者,據青年所說,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瘦弱的中到底藏了多個副人格,三十、四十,甚至更多。
按理來說,主人格的力量往往是最強大的,但是要一夜之間吞噬掉那麼多副人格,卻也絕非易事。催眠師除了催眠、引導和喚醒,不能幫助患者更多,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靜靜等待了兩個多小時,發現患者的面容一直很安詳,催眠師不暗鬆了一口氣。他早應該想到的,患者的格和手段如此狠戾,那些副人格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催眠師換了一個更為輕鬆的坐姿,然後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今天的一切,就在他落筆的一瞬間,躺在沙發上的青年開始劇烈掙扎,四肢卻彷彿被無形的繩索綁住,只能在固定的幾個角度摳撓、搐。他原本平靜的臉龐此時已完全扭曲,顯出惡鬼般的猙獰之態,隨即又變深深的恐懼和驚惶。
催眠師嚇了一跳,然後立刻跑上去安並引導青年醒來。但事先定好的幾個暗示都沒有發揮作用,青年依舊沉浸在深度睡眠中,劇烈掙扎卻又無力逃。僅憑他扭曲的五和破碎的,催眠師就能猜到他在夢中經歷了什麼。如不是滅頂的恐懼和絕,這個素來狂傲的青年不會展出待宰羔羊般狼狽的姿態。
催眠師不斷嘗試著喚醒青年,卻都毫無效,當青年忽然抬高脖子,弓起脊背,發出尖銳的嘶吼時,催眠師以為他會死。然而下一秒,他卻猛地倒回沙發,再度安詳地睡了過去,彷彿之前的掙扎、搐、嘶吼,都未曾發生過。
催眠師驚魂未定地看了青年好一會兒,確定對方還有呼吸,並未在夢境中死亡,這才摘掉眼鏡,抹去冷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嗬!你,你什麼時候醒的?”正準備把眼鏡架回鼻樑的催眠師猛然對上一雙純黑的、毫無雜質、毫無的眼睛,不免嚇了一跳。
“剛醒。”青年打量催眠師一眼,又了不知何時竟變得殷紅似的瓣,用飽足而又慵懶的嗓音說道:“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先回去吧。餘下的診費我會讓助理打給你。”
催眠師敏銳地察覺到了青年的變化,他的瞳太過純粹深邃,與原本的梵伽羅那琥珀的瞳孔差異極大。而且,青年的嗓音也變了,像是蒸餾過後的泉水,清冽婉轉,人耳都忍不住跟著發。
青年一邊說話一邊閉上眼,再次睡了過去,神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恬淡。催眠師卻盯著他俊的臉,頭腦徹底陷混。他敢肯定,眼前這人絕不是催眠之前的梵伽羅,他說話的語氣太平和,蘊藏在眉眼間的緒太溫,就連臉部線條也因為這份平和溫而化下來,呈現出更為俊的面貌。他與之前完全不同了,像換了一個人!
也就是說,梵伽羅失敗了,他的被某個副人格佔了去!催眠師很快意識到這一點,卻什麼都不敢說也什麼都不敢做。主人格是梵伽羅,副人格也是梵伽羅,誰勝誰敗似乎都不關旁人的事,那隻是他們的部鬥爭而已。
這樣想著,催眠師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飛快離開了這棟公寓大樓。雖然醒來的這個人看上去似乎比原本的梵伽羅溫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與對方對視時,他的心裡直冒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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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芯子的梵伽羅一睡就是三天,在這三天裡,他的人生和事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創。為了接近心目中的男神,他考對方開辦的娛樂公司,了一名練習生,又利用家世背景搶走別人的機遇和資源,為剛出道的大勢男團中的一員。為了博取眼球,搶占熱度,他不吝嗇使用任何手段,於是剛出道沒多久便得罪了不人。
但梵家有錢有勢,又與掌控該娛樂公司的趙氏集團是世,雙方聯起手來,倒也幫梵伽羅理掉了一堆爛攤子,順便為他鋪路,助他攀升,讓名為stars的組合在極短的時間火遍大江南北,瘋狂吸數千萬。
私下里,不知有多人聽見“梵伽羅”三個字便恨地咬牙切齒,但明面上卻沒有任何人敢得罪正主
兒。
不過如今不同了,梵家主母剛去世沒多久,梵家家主梵山就迫不及待地向廣大宣布,梵伽羅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是毫無緣的養子,如今對方已經年,理當離開家族獨立生活。
這句話解讀出來只一個意思——從此以後,梵伽羅所做的一切都與梵家無關,梵家不會再幫他收拾爛攤子,也不會再給他提供資源。
消息一出,梵伽羅的黑料就鋪天蓋地地湧現於報端和網絡,他臉紅脖子地叱罵工作人員;他飆車違規被帶警察局;他搖頭晃腦地在彩燈下蹦迪,迷的表像吸了毒;他大聲向星輝娛樂公司老總趙文彥表白,被拒絕後面容扭曲,眼神可怖;他被幾名醫護人員制在地上,瘋狂地大喊大,卻又在下一秒轉換懵裡懵懂的表,不明所以地問周圍的人自己在哪裡……
諸如此類的視頻被一個又一個發佈在網絡上,為摧毀他的砲彈,將他好不容易積攢的人氣和聲炸得碎。
《梵伽羅耍大牌》、《梵伽羅酒駕》、《梵伽羅私生活糜爛》、《梵伽羅疑似同,亦或雙》、《梵伽羅是神經病,有多重人格,且備暴力和反社會傾向》,公佈的標題一個比一個聳人聽聞,羅織的罪名也一條比一條嚴重,引得圈人和普羅大眾像鬣狗一般圍撲上來,齊心協力把梵伽羅撕碎片。
從十八線到二線明星,梵伽羅花了大半年,從二線明星到全網唾棄的人渣,他卻只用了三天。誰也沒想到梵山能如此絕,一手把養子捧上天,又一手把對方推地獄,就如同主宰一切的上帝,使之瘋狂又使之滅亡。
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經紀公司給出相應的對策。但事件的中心人卻一直聯繫不上,也沒有辦法配合公司去解決問題,於是輿論一直在發酵,且不控制地走向更糟糕的境地。
“梵伽羅人渣,梵伽羅滾出娛樂圈!”已然為一個政治正確的口號,遍布於社的每一個角落。對他轉黑、路轉黑的網民不知凡幾,毫不誇張地說——娛樂圈已經沒有梵伽羅的立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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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沉睡的青年終於睜開漆黑如墨的雙眼,緩緩坐了起來。他把垂落在額角的髮抹到腦後,出一張俊的臉,然而這張臉如今正發生著緩慢的變化,那些鋒利的線條一點一滴化,那些濃重的戾氣一一縷收斂,原本就比尋常人白皙的皮眼下竟白到通,而淡的卻似飲一般紅艷。
只這一點微小的、旁人幾乎難以察覺的變化,竟讓青年染上了一妖異的彩。他不不慢地走向廚房,倒了一杯水,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完後便自然而然地打開手機,檢查這些天收到的信息,一切舉彷如原本的梵伽羅。
集的提示音讓這個空曠的房間變得嘈雜起來,各種私信夾雜著詛咒和謾罵,兜頭兜腦地宣洩在青年上。他很快便意識到了自己所的困境,角的淡笑卻未曾消減分毫,也沒有倉皇失措地跑出門尋求幫助,而是極有耐心地一條一條翻看新聞,了解現狀,末了放下手機,走進浴室,服,站在了噴著冷水的蓮蓬頭下。
他並未塗抹任何洗浴用品,只是仰著頭,閉著眼,似在沉思。水流沖刷過他瘦弱的,不知發了什麼,竟使他蒼白的皮發出幽暗的黑芒,這些芒慢慢凝聚,繼而形一個個細小的梵文,又組蓮花狀、橢圓狀、同心圓狀的圖案,麻麻地浮在他蒼白的皮上,從腮側到脖頸、從肩胛到後背,從部到小,幾乎沒有一塊空餘的地方。
青年睜開眼,漫不經心地了這些梵文圖案,然後關掉水龍頭,乾,回到客廳。
擺放在餐桌上的手機持續不斷地響著,由於無人接聽已自掛斷,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瘋狂地鳴響,著一誓不罷休的味道。
青年腰間圍著一塊浴巾,不不慢地走過去,接通電話後懶洋洋地“餵”了一聲。
那頭的人聽見他毫不見倉惶的嗓音,頓時氣炸了,嘰里呱啦地大罵一通,放言道:“梵伽羅,限你二十分鐘趕到公司,否則我會讓你永無翻之地!”
“你等著。”梵伽羅輕笑一聲,掛斷了電話。
永無翻之地?這句話似乎貫穿於他短暫卻又漫長的一生,而他何曾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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