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冀無,絮雨小時來的那回,裴冀對便頗為喜。走的時候,考慮葉鐘離居無定所,絮雨年,跟他或有不便,也曾開口詢問可否將人留下,他必善待。葉鐘離當時問過絮雨,卻不愿,說要伴在阿公邊,并不覺有顛沛之苦。裴冀當時惋惜之余,只能作罷。沒想到如今時隔多年,葉鐘離將鄭重托付過來,他豈會不應,當即人快馬送去回信,道有意要為侄兒結下親事,若蒙應允,便是裴門之幸。隨后葉鐘離回訊再到,稱他對其侄兒也很是屬意,知他必定不會薄待了自己的孫,于是親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葉鐘離最后還叮囑裴冀,勿將他的大限之慮告訴絮雨,免得惹憂心。再接著,裴冀便照約定,火速派何晉過去將人接了過來。
“事雖倉促了些,但伯父收到信的那一刻,立時便想到了你,越想,越覺如同天定,你二人就是天作之合!當時你也不在,來不及你知道,伯父做主將事定了。幾日前也順利來了,只是乍到,應有拘束之,年輕孩面皮也薄,伯父這幾日便沒在面前提及婚事,想等心定了些,再去問的意思,選個好的日子。”
裴冀神間頗多歡喜,話也從來沒有這麼多過,接著又說:“日子呢,也不用你心,伯父其實也想得差不多了,不如就選在三個月后。彼時正立夏,螻蟈鳴,王瓜生,天氣蘇暖,萬繁滋,乃是親的好時節……”
“甚好,甚好!就這麼定了!”
裴冀越盤算越覺得好,沉浸在心里不能自拔,半晌卻不得回應,這才終于發現侄兒的存在,抬眼問:“對了,你看如何?”
裴蕭元還是沒有回應,沉默著一言不發。
裴冀須呵呵笑了起來,難得也拿侄兒打趣了一回:“你怎不說話?莫非是怕伯父笑話?男大當婚,娶妻家乃男子年后的首要正事,坦坦,不用不好意思。”
裴蕭元頓了一頓,在裴冀投來的喜悅注目之下,有點困難地開了口:“伯父為侄兒著想,侄兒激至極,只是……只是此事實在有些突然……”
他仿佛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面難,停了下來。
裴冀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書房隨之陷靜默,惟案頭燭火跳躍不定,帶得投到窗上的人影也隨之搖晃不停。
裴冀這幾日因那娃到來而生出的滿心喜悅此刻也隨侄兒的反應,終于開始緩緩冷卻。
他著侄兒,遲疑了下,問道:“莫非你看不上出?”
裴姓雖不及崔盧鄭等高姓,但也是有名的世家族。就裴冀這一支而言,祖上皆高名士,他本人也不用說,曾為宰相之首,救世名臣;裴蕭元之父裴固,也非等閑,曾為先帝朝的河東節度使,神虎大將軍,掌一支十萬人的神虎軍,在平中立下赫赫功勞。而今裴家雖被徹底排出朝堂,但影響之力,也不可能說消失就完全消失。
反觀葉,無無基,只是葉鐘離收養的孤,將認作孫而已——其實就算是葉鐘離本人,幾十年前固然名滿天下,一度也曾是先帝朝最負盛名的翰林,時人競相追捧,但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名畫師和匠。
“伯父您誤會了!”裴蕭元立刻應。
“所謂蜉蝣掘閱,麻如雪,時至今日,倘若侄兒連這所謂的門第出也放不下,便真枉活這許多年。況且葉鐘離從前來此筑關,侄兒也曾在旁協從,當時便對他的才智極為佩服。只是那時侄兒太過愚鈍,未能識得他的份。侄兒又何德何能,敢輕看他的孫。”
這一番話說得極是誠摯,裴冀的臉這才稍霽:“我料你也不是如此之人。既如此,為何推三阻四。”
“侄兒并非推……只是……擔心侄兒駑鈍,配不上葉小娘子,耽誤的終……”
裴冀再次不悅,打斷侄兒依舊言不由衷的解釋:“你實話告訴伯父,你可是有了意中之人?或是瞞著我,許了旁人私?”
他知道那阿史那王子頗為風流,侄兒和他走得近,說不定也有所沾惹。
裴蕭元斷然否定:“侄兒一向無心于此,怎會做下許人私之舉?伯父過慮。”
裴冀知他向來謹重。既如此說了,那便必定沒有。
裴冀放了心,點了點頭:“既如此,伯父便實在想不明白了,這是一件好事,你為何不應?”
“你也莫再強行解釋。”他又接著道,“伯父看你大的,你心里想什麼,伯父或許確實不能盡數知曉,但此事你到底愿意與否,還是能看出幾分的。”
裴蕭元再次無言以對。
裴冀知這個侄兒,雖敬自己如若親父,平日也看似鋒芒不顯,實則果決,極是強,做事自有考慮,不是自己說什麼,他便一定會遵從的。
他的神也變得愈發凝重。
“一諾千金。莫說葉鐘離早年曾幫過伯父大忙,至今無以為報,就說伯父已向他許諾婚約,他信任伯父,對你更是滿意,愿將孫終托付,如今事卻不?自然了,伯父沒有怪你之意,是伯父起先考慮不周。但從此失信于人,辜負老友,此其一。”
“你父母去了多年,你如今也不小了,卻隨我在這邊地蹉跎,婚事至今未議。倘若不能為你求得良配,伯父將來到了地下,又如何向你父母待?此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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