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
什麼稅什麼粟什麼游人?
默默低頭道:“學生……不會。”
謝瑗讓對夫子的問題一概答不會……但不是裝不會,是真不會。
夫子沒說什麼,但也沒讓坐下,而是點了謝瑗起來:“沉璧,你如何作答?”
沉璧是謝瑗的表字。
謝瑗乖覺異常地起,垂手答道:“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邇;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絕進獻,寬百姓租賦;厚邊兵,以制蕃戎侵盜;數引見待制,問以時事,通雍蔽之路。此六者,政之本,太平所以興……”
姜葵聽得目瞪口呆。
……你不是說兩個一起笨嗎?
想起昨日賢妃說公主伴讀“挑來挑去卻不滿意”,敢這是因為課太難了本沒人能上啊!
夫子臉上冰霜般的神緩和了許多,頷首道:“不錯,看來前日的功課有所溫習。不過稅法一條談得不夠,課后你據此擴寫一篇文章,后日予我。”
示意兩人落座。姜葵剛松了一口氣,只聽見夫子繼續道:“姜氏小姐方才沒有作答,課后也就此問寫一篇文章,限七日呈。”
等下。連問題都沒聽懂,寫什麼文章?
姜葵想把自己的頭發撓下來。
后悔了,現在覺得公主這個朋友得有點虧。
腦海中靈一閃,姜葵決定裝病逃作業。
只見姜氏小姐的俏麗小臉一白,眼角已然泛紅,朱輕啟,一聲氣的咳嗽聲即刻便要從櫻桃小口中發出。
謝瑗無意間見,慌忙悄聲阻止:“別……”
已經來不及了。
姜葵陣陣,咳嗽連連,捂著口對夫子道:“夫子,學生不久前落了水,在府中才將養了沒幾日,實在病得厲害,這文章……可否免……?”
夫子冰冷的視直接讓把那個“了”字吞進嗓子里。
“知道你在裝病。”夫子平靜道,“這種手段,你兄長用過,你未婚夫君用過,你此時再用,是否有些缺乏新意了?”
姜葵捂著口僵在原地。
想起來了。
虞安,字長盈,太學博士,國子監唯一的夫子。
姜葵的那位紈绔三兄姜原曾在一次歸家時大罵一夜,次日不不愿地回國子監上了學。
據說這位夫子號稱冷面羅剎,什麼學生到了面前都要恭恭敬敬地立正站好,乖乖一聲“長盈夫子”。
裝了十年病的姜家小姐,終于在冷面羅剎前吃了癟。
等等……
夫子說那位未婚夫君也用過這種手段……所以謝無恙也裝過病?
如果他會裝病,那麼他活不過弱冠的傳言究竟是真是假?
長盈夫子從講堂上方居高臨下地俯視,姜葵的一筋從腳底板一直麻到了天靈蓋。正思考著應當怎麼回夫子的話,恰好一位宮人在門外長拜:“夫子,翰林學士周大人求見,說有要事相商。”
“今日講到這里,下課。”長盈夫子掃了兩個唯唯諾諾的學生一眼,轉離去,冰冷的話語還在空氣里回,“文章按時呈。”
姜葵意識到自己好似逃過一劫。
“你不是要帶我逃學?”轉頭憤懣地向謝瑗。
“我是想的,”謝瑗吐吐舌頭,“我從沒功過。”
“那文章怎麼辦?我不會寫文章。”姜葵摁著額角,頭疼。
“我沒法幫你,”謝瑗抓著頭發,“我自己的都寫不過來。況且若是我代筆替你寫,夫子認得我的文風,肯定會發現的。”
想了想,又去拉姜葵的手,安道:“皇弟妹,你別生氣了。我們先不想這些,下學了,皇姐帶你去東宮玩!”
于是謝瑗拉著姜葵一路鬼鬼祟祟地從皇城最西邊前往宮城最東邊,最后從無人看守的偏門遛進了東宮。
“皇姐,你不是說帶我看謝無恙嗎?”姜葵歪著頭,一下一下地剝著蓮蓬,“結果他人沒看見,倒是先吃上了他家的東西。嗯,不過東宮的蓮蓬真好吃。”
東宮后苑有一方開闊的荷花池,池水引自城東南的曲江,并與宮城以北的皇家苑相連。此時是夏末秋初,白荷花已經零落一池,接天蓮葉間,許多新鮮蓮蓬冒了出來,含著水,翠綠滴。
兩個孩兒褪了履,攬起擺,踩進午后沁涼的池水里,手挽著手采摘蓮蓬。水淺的這一片池畔,蓮蓬被們摘了個干干凈凈,堆一座小山放在岸邊。
待到早秋的涼意漸漸起了,兩人便出了水,肩并肩坐在池邊石磚上,一邊剝著蓮蓬吃,一邊晃著。足尖劃過水面,帶起銀亮的水。
姜葵頭一回吃到這麼好吃的蓮子:剝出來,咬下去,帶一點甜,一點夏日的清新。
“別著急,謝無恙等會兒就來。”謝瑗埋頭剝蓮蓬,含糊不清地說,“規矩是新人不能在大婚前見面,我也不能直接帶你去找他。嗯,東宮的蓮蓬太好吃了。”
姜葵此刻很確定,謝瑗帶來的東宮的目的絕對是吃蓮蓬。
“來了來了!”謝瑗忽然小聲喊了一句,沾著蓮蓬氣味的手掌摁在姜葵的腦袋頂,一把將摁得低下頭去。
兩個孩兒腦袋挨著腦袋,在青荷如蓋的掩映下,借著枝葉間的隙往池中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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