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個朋友
用完膳,惜翠跟著他與慧如一起邁出了齋堂。
惜翠問:「我見小師父似乎喜吃筍?」
衛檀生再一次將這話頭推了回去。
「只因後山的筍生得多了,庫房多摘了一些罷了。」
他目視前方,腳步沉穩,「防心離過,貪等為宗,貪圖口腹之不利修行。」
慧如脆生生地補充,「貪圖一時的口腹之,恐會墜三惡道呢。」
惜翠看著前方那道徐徐而行的影,有些頭疼。
不論說什麼,衛檀生總能不著痕跡地推回去,適當地和保持了不親近也不疏遠的關係。態度雖是溫和,但比在瓢兒山上的時候卻還要難以接近。
停下腳步,衛檀生沒有等,徑直往前。
惜翠沒辦法,趕上兩步,「衛小師父要往何去?」
「往大殿裡去。」慧如答道,「大殿裡的香案都要啦。」
清掃大殿本不屬於衛檀生負責,只是恰逢殿主有事,衛檀生這才主頂替了上來,與慧如一道兒幫忙。
山門未開,殿中空無一人。
衛檀生跪在香案前,拿了塊抹布里裡外外自仔仔細細地了一遍。
慧如則做一些添燈油一類的林林總總的雜事。
「可需要我幫忙?」惜翠努力尋找著話題。
衛檀生細長而略顯紺青的雙眸便鎖定了惜翠。
搖搖頭,溫和地拒絕了,「多謝高施主好意,此事便不用麻煩施主了。」
將抹布往木盆中一丟,眼見他抱著木盆就要離開,惜翠忙住他。
「衛小師父留步。」
衛檀生腳步一頓,「施主今日三番四次住我,似是有話要說?」
「我確實有話要說。」
「其實,」惜翠面不改地說,「我是觀小師父氣度非常,有意結,不知小師父可願同我個朋友?」
這次給的時間不多,至在高家發現前,必須先跟衛檀生培養出來點兒,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出自己的真實別。
一個長相偏男化的姑娘,總比一個威武雄壯的猛男要好得多。
瓢兒山上的經驗告訴了惜翠,衛檀生他很聰明,也很敏銳,比想像中的要聰明得多,靠一味的奉獻,以及系統口中的所謂的用包容和化,沒有用。
倒不如先從朋友做起。
反正失敗不會有任何懲罰,不害怕失敗,大不了重來一次。
似乎沒想到會說出這種話,衛檀生靜靜地著。
慧如小和尚也在好奇地看著。
「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衛檀生垂眸道,「承蒙施主賞識,但我生愚笨,既沙門,便已拋卻了塵世種種,隻侍奉佛前,證得解。同我結,恐怕會令高施主失。」
惜翠還真沒想到衛檀生會直接拒絕。
時好像磨平了他渾的刺。眼前的衛檀生,就像一塊圓潤溫和的玉石,全然沒有了十歲時的冷和倔強。
看著雖溫潤,但難以接這一點,還是和以前一樣。
早就習慣了衛檀生的拒絕,惜翠並不氣餒,微笑道,「衛小師父過謙了,這京城中誰人不知衛家三郎天資過人?」
「若說愚笨,還是我愚笨,小師父不願同我相也罷。但我這還有一個不之請,」
衛檀生:「施主但說無妨。」
「我來貴寺是因為婆婆壽辰將近,想要手抄一卷佛經為祝壽。但我駑拙,不通沙門經典,不知抄得合不合適,衛小師父能否指點一二?」
衛檀生再一次禮貌地拒絕了,「我才疏學淺,恐不能指點施主。 」
惜翠百折不撓,「但這山寺中,我隻與衛小師父有些,隻不敢勞煩其他法師。只好厚求到小師父這兒。小師父不必說得太細,我只要知道個大概就足夠了。」
見堅持,衛檀生略一思忖,終於允下。
轉對慧如道,「你先去禪房罷,我陪高施主走一遭,稍後便來找你。」
一路上,衛檀生也沒有多言。
他有疾,走得不快,面容沉著寧靜。
說是幫忙看經,是真的幫忙看經。
沒有寒暄,衛檀生開門見山地直接問經書在何。
惜翠將自己抄的那一卷佛經翻出來,給他看。
是用這個藉口到了寺裡,自然還是要抄一些的,不過到目前為止也隻抄了幾百字。
衛檀生:「《無量壽經》?」
「是《無量壽經》。」
惜翠只是看經名比較合祝壽的意思,掃了一眼,覺得吉利,才選了這一卷。但這卷經文裡到底講了什麼,就不知道了。
衛檀生放下紙,「施主哪裡不通?」
惜翠臉皮夠厚:「讓小師父見笑了,經中所述的,我都不太懂。」
聽這麼說,衛檀生倒也沒生氣,若有所思地翻了一翻,「既是如此,那我便從頭為高施主講起罷。」
「我講得淺,倘有疏之還施主見諒。」
惜翠,「能得小師父教誨,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罪。」
天高氣清,疏雲淡日。
齋堂中極靜。
屋外枇杷樹上已墜了簇簇的花,黃澄澄的,分外好看。
衛檀生就著那張薄紙為講解。
他的聲音不高也不低,講起佛經來深淺出。
這一卷經頗長,特別是對於惜翠這種沒有佛學基礎的,講起來頗為費勁兒。
但衛檀生卻沒嫌麻煩,仍是逐字逐句地為一一拆開了講。
惜翠的注意力沒多放在經文上,全放在了衛檀生上。
但這一來,衛檀生便察覺到了的心不在焉。
「高施主?」
惜翠回神,「衛小師父?」
衛檀生放下手中那張薄紙,眸淡淡。
面前的人一看就能看出來心事不在經書上。
「高施主若有心事,今日便講到這罷。」他說。
他倒也坦,「抱歉,是我走神了,我只是心中有些好奇。」
衛檀生沒有接的話。
惜翠問:「小師父在山寺中待了多久了?」
「六年有餘。」
「衛小師父當真天資聰穎,」惜翠毫不吝嗇地誇讚道,「短短六年時間,便對佛法有了如此見解,某實在佩服。」
衛檀生反應平平。
他邊向來不缺有意結的人,只不過,他都沒什麼往的心思。
他眼睫下,在皮上投下一片淡的影。
站起,朝拜別,「今日就講到此罷,我尚有事在,不便多留,餘下的,明日再繼續。」
惜翠跟著站起來:「我送小師父。」
出了客房,衛檀生腳步緩緩,轉向了禪房。
慧如見到他,忙站起,訝異地小聲詢問,「師叔這麼早就回來了?不在高施主那兒多待上一陣子嗎?」
衛檀生莞爾,「本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無甚好待的。」
慧如不贊同地搖搖頭,「師叔今日能為高施主說法,也是冥冥中有緣分,指不定世尊就是想讓師叔度化高施主哩。」
有緣分嗎?
衛檀生沒有答話,目看向了禪房中的藥師佛像。
這位高施主倒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但僅僅只是一瞬。
只一瞬,衛檀生便收回了思緒,緩步走向了禪堂兩側,閉目趺坐了下來。
衛檀生果然如他所說,第二天又跟著來到了客堂為講經。
就是來的時候不太對。
彼時,惜翠正在洗澡。
山寺本有澡堂子,但去不了,只能找了一個大桶,燒了熱水,躲在屋裡。
對外隻稱是不習慣在其他人面前袒。
高騫出生高貴,寺中和尚也沒懷疑,只當是他們大戶人家規矩多,講究多。高家出手大方,捐得香火錢夠,不差一人洗澡浪費的那些柴火錢。
衛檀生敲門時,惜翠還泡在桶裡洗澡。
「高施主?」
見屋中無人應聲,門外又「篤篤」地響起兩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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