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朝建文四年六月,燕王大軍攻京師,宮中燃起大火,建文帝自焚而亡。
燕王占領京師后,大肆殺戮。曾為建文帝出謀劃策及不肯降附的文臣武將,皆被清算。
翰林院侍講學士房孝孺被下令起草登位詔書,房孝孺堅拒不,并言語相激。燕王被激怒,命誅其十族。
京師聚寶門外,刑臺上每日誅殺牽連者無數,青石磚地面被鮮染紅,水潑不凈。
株連坐死者達八百四十七人。
京郊一莊子。
一容清麗的年輕婦人正倚窗天,裳素凈,峨眉輕蹙。
面上是化不開的愁緒。
自半年前懷著孕被送來莊子,到如今誕下孩兒將近一月,傳信回府,夫家卻未曾有半分音信傳回,也未曾派人來看過孩兒。
又想到今日是娘家年邁的父母雙親和家人被流放至川蜀的日子,眼眶又泛了紅。
困在這莊子里,未能送至親一程,婦人心中鈍痛。也不知娘有沒有把東西到爹娘手里。
莊子外,一輛青布馬車悄悄停在門口。車上下來三人,一打扮富貴的中年婦人帶著一年輕婦人及一仆婦。
三人進了莊子,立刻揮散了下仆,進院。
院東廂房的大床上,一正從酣睡中醒來。在枕頭上蹭了蹭,賴著不肯起。
瞇著眼睛了聲:“娘……”
無人響應。
又賴了賴,這才嘟著從舒適的被窩中翻坐起。
兩只白乎的小手在眼睛上了,大大的杏眼眨了眨,眨去幾許困意,略坐了坐,這才完全醒轉了過來。
翻下床,一邊著“娘”,一邊抓起床邊疊得齊整的衫套在上,又套好鞋子,便出了房門。
見院子里靜悄悄的,一個下人也不見,歪了歪頭,有些生氣。
哼,這群該死的下人,定是又躲懶去了。
生氣地跺了跺腳,小跑著去找娘。走到娘親的房間外,聽見里面有說話聲,腳步停了下來。
正房,氣氛有些詭異。
年輕婦人愣愣地看著那托盤,滿臉不敢置信,雙手得死。以為今天婆母是收到誕下男孫的消息,特特趕來看的,卻沒想到……
“母親,您今天的來意……夫君他知道嗎?”
中年婦人面不耐:“這自然是跟文弼商量過了。眼下這已是最好的辦法。”
年輕婦人搖著頭:“不可能!我李家累世書香,從未有兒為妾的先例。”
“那你就做這個先例!”
“不可能!李家的兒只有死了的正妻,沒有活著的妾室!”
“那你就去死!”
中年婦人說完,以眼神示意站在后的仆婦。
那仆婦得到示意,快速拿過托盤里的毒酒,就要給李氏喂下。
李氏怎會甘愿?拼命掙扎。
另一婦人便上前幫忙按住……
“娘……唔……”
被屋里的一幕震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待一聲“娘”還未說出口,就被人從背后捂住了口鼻。
屋,李氏驚懼不已,拼命掙扎。不能死,兩個孩兒還小,不能沒了娘。
中年婦人見掙扎,咬了咬牙:“灌!”
那二人得了令,一左一右死死制著李氏,把毒酒往里灌。李氏咬牙,就是不肯就范。
屋外,雙目圓瞪,驚懼加:“唔……”
拼命搖著頭,不要!娘!
李氏掙扎的間隙看向屋外,這一看,眼睛瞬間瞪圓了。
囡囡?
囡囡怎麼來了?
要是讓婆母和吳氏發現囡囡看見了這一幕,囡囡恐怕是活不了。
李氏大駭,全都發起來,眼睛里沁出淚水,看著房間外想拼命往里沖的兒,漸漸停止了掙扎。
娘!
被捂住口鼻,不能出聲,看不見后的人,小手拼命拍打,兩只小也不停踢騰。
那人非但不肯放開,捂住的口鼻不說,還強行把抱走了。
一路把抱至僻靜:“噓,姐兒,別說話。”
娘?
見是娘,正準備撲到娘懷里大哭。
娘又急急捂住了的口鼻。
“唔……”
娘心中悲痛:“姐兒,別說話,也別哭。”
見姐兒安靜了下來,又沖自己點了點頭,表示會安靜不哭,娘差點滾下淚來。
忙眨去淚意,小聲安:“姐兒,你乖,在這等娘,娘去把你弟弟抱出來。”
“啊,弟弟!”
娘拍了拍姐兒的肩膀,安好,便轉悄悄進院。
片刻后便抱著一襁褓急匆匆走了出來。
忙小跑過去,踮著腳看向襁褓中的弟弟。見弟弟乖乖的睡著,便拽著娘的,二人腳步匆匆順著墻跑出了莊子。
才跑出幾里地,就聽到后頭有了靜:“追!四下里仔細查看!”
“是。”
“姐兒,快跑!”
二人咬牙又跑出幾里,眼見后頭腳步聲越發近了,娘急得額上冒出層層細汗。見前方一草叢茂,忙帶著姐兒藏進去。
把懷中的襁褓塞到懷里,急聲道:“姐兒,你抱著小爺在這里等娘,娘去把他們引開。”
這一大兩小是絕跑不掉的。夫人一定是被害了,不能讓姐兒和小爺再遭不測。
“娘……”
看著娘朝相反的方向跑遠,而莊子的下人聽到靜也齊齊追了過去,死死咬著,滿心滿眼都是恨意。
也不知趴了多久,見娘久久未至,小心地抬起小子四下了。
又朝莊子的方向去,見沒有靜,咬了咬牙,抱著弟弟從草叢里鉆了出來,往莊子相反的地方跑去。
“往那邊看看!”
“都細細地搜一遍!”
聽到靜,兩條小短跑得飛快,頭也不敢回。
一輛馬車正不不慢篤篤地走在路上,車轅上一左一右坐著兩個年輕護衛,此時聽到靜,支起子往靜了。
“爺,是幾個男人在追一孩子。”
車廂沒有應答。
出聲的護衛頓了頓,又揚起馬鞭,馬車繼續篤篤地往前。
車廂,一容清峻的年,正面淡淡,閉目靠在車壁上。一條抻著,一條屈起,右手支在膝蓋上托著額頭。
不知是睡著了還是不愿意搭理。
片刻后,那年眉頭皺了皺,睜開眼睛。目里一片清冷。
懶懶地抬起手開車簾,往外看去。
林子中,一抱著一個襁褓,慌不擇路朝前奔逃。
枝枝葉葉劃過的,的頭發,過細的臉頰,手臂。著氣,腳步越來越慢。
年又往懷中的襁褓看去,似乎能聽見細弱的哭聲。
年愣愣地看著,也不知想到什麼,眼神忽然變得越來越冷。
“穆離,去看看。”年淡淡開口。
“是!”
穆離的護衛立刻從車轅上翻下,幾個騰挪,瞬間不見了影。
不一會,穆離回來,在車廂外稟報道:“爺,屬下把人引開了。那安全了。”
車廂淡淡應了聲:“嗯,走吧。”
“是。”
穆離翻坐上車轅,韁繩一甩:“駕”,那拉車的駿馬,便小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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