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回憶起,那一年,他被賣進了土司府,在小的記憶里這已經是第二次被轉賣了。、寒冷、打罵占據了他記事以來的所有記憶,土司老爺買進一個小昆侖奴是為了陪自己的寶貝兒子練武的,在勒進土司府之前已經有四個奴隸被爺活活折磨死了。那個土司爺承繼了老土司所有的優點——胖、懶惰、愚蠢、驕縱、變態、心狠手毒。
陪練就是做爺的人形沙包,爺用刀、用槍、用斧……如果用拳腳棒那真是值得恩的事。陪練自然不能還手,甚至不能躲。小勒生生在爺的毒手中撐過了半個月,這已經是創奇跡了。每天勒都鮮淋漓地爬回馬棚,吃下豬食一樣的干糧,第二天再搖搖晃晃去當人沙包。
回憶起來那段過去,阿黛總是唏噓落淚,但勒卻不覺得特別苦——昆侖奴有覺得苦難的權利麼?他只是覺得那個爺真是蠢得過頭了,老土司給他請的武師不乏一流好手,教他的拳劍這家伙卻翻來覆去領悟不了,連個形似都做不到。挨打的沙包卻聽過一遍就了然于,每次爺發力、使勁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每次爺打過來,他早就將移到擊落部位,將傷害降到最低。這才是他能熬過來的,誰都不知道一個才六歲的孩子早就練了移形換位的本事,這是傳說中接近先天高手才備的啊。
有天晚上,他拖著一條斷了的左爬到馬廄,抱著冰冷的布滿了灰塵雜草的醪糟吃著的時候,灰黑的小臉上沒有哀傷,只有沉思——那敲向關節的子怎麼用抵擋?
這時,一個笑瞇瞇的老道站在墻不遠的地方,向他招手,他眼睛,不是做夢,放下食盆爬了過去。老道用手過他的斷,一道白閃過,不疼了,勒看著完好的左,連連向老道叩頭,老道也不阻止,笑瞇瞇地看著他,勒也不說話,一個勁地砰砰猛磕。老道道:“你是啞麼?只懂得磕頭?”
“求老爺爺教我本事?”
老道興趣大增,這孩子不是求救,而是求學。“你想學什麼本事?”
“治的本事?”
“為何?”
“下次斷了,就能自己治。”
老道搖搖頭,就這麼喜歡挨打麼?終究擺不了一顆苦難的奴心啊。嘆息一聲,將手放在勒的額頭,勒覺得腦子一涼,多了一道法訣。
“能領悟多,就看你的機緣了。”說罷,老道飄然而去。
勒學會了冥想,老道留在他腦中的法訣,通篇不過百字,微言大義,但對的掌握以及傷勢修復神效無比。爺的教練走馬燈似地換,因為他覺得這些武師都不是什麼高手,他的武技似乎沒什麼進展。其實任誰這樣每天做個樣子,讓沙包站著不挨揍也練不出什麼名堂。
勒從數十個武師的演示中,竟學會了百家拳法和十八般兵刃的用法。每天晚上回到馬廄,冥想一遍恢復力,他就練習一遍白日所學。短短一年,軀竟長得如同十幾歲的年,控制更為圓,力耐力防更是強的離譜。這一切,都是做人形沙包所得。
這一晚,他在馬廄前仰月華,融匯各家拳法,不知不覺竟練得圓融如意,如蛇般在各游走。他悟既強,又得老道留下的法訣日日修習,不知不覺間,已離先天僅有一線!
忽聽得“咦”得一聲,勒發現那個穿白的老爺爺又出現在墻角的月桂樹下,正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練拳。他收了拳式,歡喜地跑了過去。
“小家伙,還沒被打死啊!”
勒憨笑道:“恩,多謝老爺爺傳我的治傷法子。”
老道無名火起:“我說你怎麼是豬腦啊,枉有這麼好的資質,這麼喜歡挨揍!”
勒見惹得老道生氣,低頭小聲道:“能學本事呢。”
老道看到勒微黑的皮和卷曲的頭發,心里一,問道:“你是昆侖奴?”
勒低頭不言。老道長嘆一聲,因勒的皮不似一般昆侖奴那麼黝黑,那晚老道并未注意。原來昆侖奴是唐時流行一時的黑奴,據說從海外販賣而來,當時流行的一句話便是“昆侖奴,新羅婢”。昆侖奴只是充作貴族的玩,為貴族提供歌樂、雜耍、苦力等服務,不同于其他奴婢還有升做總管、大丫鬟的出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昆侖奴不但地位低下,而且幾乎得不到學習技藝的機會。主家可以拿你當寵一樣好吃好喝,但卻永不會得到信任。當然也有另一種說法是昆侖奴雖然力大壯,但大都智力低下。
原來勒每日寧可盡折磨,為的只是那一點點的“學本事”的機會。老道知是那日錯看勒,便道:“想學本事?”
勒霍然抬頭:“想!”
“那為何那日你只求我教你治傷的法子?”
“您還可以教我別的本事?”
老道氣一泄,這孩子除了武道悟難道真是沒腦子麼?暗嘆一聲耐心道:“想不想學更厲害的本事?”
“比吳先生還厲害麼?”吳先生是勒這一年來所見武師中最杰出的一位,一勁幾化境,勒親眼看見吳先生只一掌便打得十七塊青磚為齏。
老道也不答話,提起勒飛出城,在一山崗之上,手一揮,一道長虹般的飛劍劃破夜空,將一株合圍的大樹一劈為二。勒張目結舌,愣住了。
老道這才道:“武學之道,乃凡俗小道,修真求仙方為大道。你……行了,別磕了,我教你修真吧!”
勒立起來,小臉滿是興之。老道從真氣運使,到突破先天,再到真元修煉,修真十境,詳為講述。
勒聽著聽著,隨意,手足自然而舞,上泛起毫,只聽得一陣噼啪作響,勒渾的骨骼像去枷鎖一般,臟腑筋輕靈無比,一呼一吸間和外界元氣呼應,對天地的知增強了百倍。
這下老道開始目瞪口呆了,這麼隨便聽聽就突破先天了?一個七歲的先天?雖說他原本就只差一線,但是這一線也是水磨功夫,就算資質絕佳之人,從接近先天到先天,勤修不輟也需十年左右。
老道嘿然一笑,掏出一枚金黃的丸藥,道:“你既能如此快進先天,那麼趁熱打鐵,這是一枚筑基丹,服下干脆筑基吧。也好快快修真,嘿嘿。”此時如有修真之士在一旁,定會大大斥責老道莽撞冒失。尋常先天之士要筑基,需先伐洗髓,不僅修習基礎法訣,增強丹田與天地應,還要練習辟谷,排去雜質,循序漸進,因此有“百日筑基”之說。當年聶娘拜妙空神尼門下,妙空也只是給了一粒洗髓丹,而后徐徐筑基。像老道這樣憑借一顆筑基丹就生生讓一個剛先天的孩去筑基,就好比讓一個讓剛學會爬的嬰兒去奔跑一樣。
勒對老道崇拜無比不疑有他,接下丹藥,仰脖一吞,只覺得轟然一響,仿佛吞進去一顆火炮一樣,在裂開來。能量太大了!他覺得有一雄渾暴烈的熱流在橫沖直撞,仿佛找不到出口的籠中猛虎。
勒渾像烤的大蝦一般通紅,形暴漲兩圈,虬結而起,像喝醉酒般搖搖晃晃,腳一蹬巨石轟裂,拳一展巨樹折斷,老道疾步向前抓住勒的脈門一探,結果被一揮之間就摔了出去。
老道蹲坐地上,雙目圓睜——這不可能,這小子怎麼能單憑蠻力就把仙人甩出!須知力量不能違背法則,就如一個人力氣再大,也不可能坐在椅子上把自己抬起來!
他從救治勒,到教勒習道修真,再到給勒筑基丹。從頭到尾都是游戲人間的戲謔心態,仙人仿天道而無,于無為中順其自然,刻意去行善或作惡,在他看來都是落了下乘。初見勒,是觀其孤憤之意,隨手援之。再見勒,是看到其拳意居然有一真道,繼而教授修真之理,再看其悟奇佳,于是起了好奇之意,將筑基丹隨手贈送,反正他有的是神通手段,筑基未也是這孩子運數,總不至于讓他而亡。但現在的形,大大出乎他的預料。既不像筑基功,又不像毫無所獲,還是繼續看看再說。
勒雙目通紅,仰首長嗷,神智不清已在暴走邊緣,連拔數顆巨樹,兀自覺得如火燒,狂吼連連,跑到一面山崖,雙手使勁,只見半爿山轟隆間倒塌。這才子晃了晃,倒在草坪上。
老道瞠目良久,拍拍腦袋,這還是筑基麼?筑基只不過是在形小宇宙,與外界周天形循環,說白了,就是打通天人合一的一個通道、一個地基而已。
老道一探勒的脈門,暗道不好——勒空空如也!不但不到丹田,連經脈、道等都消失不見,軀渾如一。但令他大不解的是,勒此時呼吸沉穩,心跳蓬有力。賁張的舒展,平宛如線條般優雅。
可是沒有丹田經脈,還修個屁的真啊!
奇哉!惜哉!老道搖頭晃腦地嘆息,本想收的一個資質絕佳的徒弟,誰想到被自己一顆筑基丹給毀了。真是貪心不足啊,真是急于求啊,真是揠苗助長啊,真是……老道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子。
勒這一睡,足足睡了七天。七天頭上,他睜開眼睛,一躍而起,龍虎猛地舒展一下胳膊,覺得渾是力,不由得大喜,向老道納頭便拜:“勒謝師父傳功!”
老道老臉一紅,搖手道:“那個,無須客氣。其實、其實你不必我師父的。”
勒囁喏道:“您可是嫌棄我是昆侖奴麼?”
老道愈加窘迫:“不是的,不是的。這個……哎”怎麼說呢,難道直接告訴這個好武癡的孩子說你毀了,這輩子修道無。這就像拉著一個得半死的乞丐參觀了滿漢全席后告訴他你可以走了,這些東西看看就行了。
看著勒失的眼神,饒是老道游戲風塵也不由得大歉疚,便道:“你就我老師吧。”
勒不懂得師父和老師的區別,只要是能學本事就好了。興地喊道:“老師!老師,我現在已經筑基了,接下來學什麼?”
老道苦笑,心道你還筑基啊,你連基都沒了。來回踱步沉半響,轉首對勒殷殷道:“孩子啊,你的天賦與眾不同,尋常修真之法不適合你,為師這里有寶經卷三卷。名為《大力降魔真訣》,乃本教不傳之。修后,有神鬼莫測之功。”說罷,面鄭重地掏出三面金貝葉,遞給勒。
勒以額地,大禮參拜后,雙手接過經卷。三面貝葉金燦然,一看便不是凡,心中愈發對老道戴不已。苦難使人早,福至心靈之下,小勒竟有幾分人儀范,恭恭敬敬問道:“多謝老師傳法,弟子定會勤加修行,不墜老師威名。老師,那個……本教是什麼教?”
“本教名為闡教,乃玄門正宗,貧道正是十二金仙之一的黃龍真人。”老道仙風道骨地捻須道。
勒聽得師父道號如此響亮,心下愈喜,一抬頭,老道沒了蹤影,只剩下余音在夜空中裊裊不散:“勤加修行,萬不可墮了為師的威風!切記,萬萬不可將道用于戰陣之中,會遭天譴!”
勒雙拳,輕聲道:“老師,我會修本領,完了再去找你!”
空中騎鶴的黃龍真人聞聽好懸掉了下去。這黃龍真人在商周的封神大戰中每戰必敗,卻偏偏又熱心無比,周軍每逢劫難此公必到。大劫過后,十二金仙佛的佛,被削去頂上三花的被削。唯有此公屢逢劫難卻又完好無損,也算奇事。至于他的《大力降魔真訣》卻又是闡教的一樁公案了。
當年,元始天尊傳法十二弟子,令每名弟子選擇隨寶,廣子得翻天印,赤子得八卦紫壽仙,俱留孫得捆仙繩,文殊廣法天尊得遁龍樁,太乙真人得慶云青蓮等等,唯獨黃龍真人選了金燦然的《大力降魔真訣》。元始天尊贊嘆其慧眼獨,此真訣系原始天尊域外偶得,就連天尊本人都未曾參。
黃龍沾沾自喜,時常拿真訣炫耀于同門之間。不過參悟數百年毫無寸進,黃龍后來也急眼了,不再技自珍拿出來與同門共同參悟,又幾百年整個闡教竟無一人悟得。黃龍這才知道自己拿了一部廢經,師尊“慧眼獨”的話純屬戲言,試想若非這真訣是廢經,世間還有什麼法訣能難倒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
黃龍了玉虛宮的笑料,眼看同門個個煉法寶,道法日深,自己卻拿著一部金燦爛的廢經耗費,在封神大戰中吃盡苦頭。扔了吧有點可惜,不扔吧毫無用,實在是肋得可以。今日搪塞給年勒,也算是盡其用。只是勒最后那句“完了再去找你”聽著鬧心,黃龍抹抹額頭虛汗,暗道相見真如不見,還找我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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