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嬋轉念一想, 偏見源于無知。北京城洋人,皇權重,兩位夫人沒接過洋人, 有點錯誤觀念太正常了。
林玉嬋想了想, 笑道:“我原先也有這個擔憂, 去了才知道沒有這回事……”
保姆郭氏卻搶話:“沒有這回事!”
郭氏在孤兒院服侍日久,平時也頗歧視, 這種問題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人問, 早就有了練的應對邏輯。
當即繪聲繪地把院里的起居況描述一番,末了說:“夫人您看, 這小頭養得多好。你們別聽大之人嚼舌, 那多半都是人販子,唬住人, 不敢把小孩送去洋人那, 他們趁機拿去賣, 那才作孽呢!您想想,洋人若真拿小孩藥, 那他們家鄉的洋國洋村, 也有生老病死, 也得有醫館藥局, 那洋人小孩不是早被吃絕種了!”
郭氏說得頭頭是道,說到興搖頭晃腦, 臉上的都悄悄跟著掉。
小八角亭里幽香四溢, 不是花香,卻是角落里堆放的各種水果。幾個府中樂師輕輕撥樂, 彈出似有似無的背景音樂。
那幾個樂師原本毫無存在,但聲音沒有擋門的, 聽到郭氏那新奇的描述,也忍不住側了耳,音樂節奏慢了下來。
小潘夫人奇道:“如此說來,那洋人果真是菩薩,專做好事了?”
大潘夫人忽然一眼皮,淡淡道:“也未必。洋人和中國人一樣,有好也有壞。那好人慈善布施,讓你們這次遇到了,那是造化;那壞人呢,日謀劃將我們敲骨吸髓,搖咱們大清基,也不得不防。”
林玉嬋默不作聲,接過丫環遞來一杯茶,輕聲謝了,從茶水倒影里,打量大潘夫人的容。
果然是難得清醒的子。但平日難得出府門,自然也談不上悉民生民,洋人更是沒見過半個。對洋人的這番態度,多半來自于的丈夫文祥。
——不得不防。
赫德說,他跟文祥很談得來。
但他不知,即便在融洽熱絡、觥籌錯之間,文祥看他的時候,也始終戴著“不得不防”的黑濾鏡,不會把同文館的大權給他。
以至于走了另一個極端,啟用全中國人班底,眼看就要把“京師同文館”斷送在萌芽之中。
林玉嬋心思飛快,立刻笑著接話:“不瞞兩位夫人笑話,民是廣東人,那里洋人多,也頗聽到些傳言。我聽說那洋人講話,跟中土文字大不相同,若無可靠通譯,當真同鴨講,指鹿為馬,輕則鬧笑話,重則出人命。不華夷矛盾,其實都源于通譯作祟,胡譯解所致。若是華夷人間能夠言語相通——那當然防不住壞人,但說也能一半矛盾,給朝廷省許多事。”
大潘夫人道:“哪那麼容易?要說一口好洋文,怎麼也得三五年,到時黃花菜都涼了。”
林玉嬋夸張笑道:“三五年?那麼慢?夫人你被騙了,讓我來教你們,保管一個月就能拿洋文寫詩!”
大潘夫人臉一滯。
是才。才就不能容忍低智商橫行。
要激發對話,拋出自己的意見是不夠的。最有效的方法是說一個錯誤觀點,這樣別人——尤其是智商達標的——會有強烈的沖出言糾正。
果然,大潘夫人正反駁,給掃盲:“你這小婦人不曉事,我們自學滿文,都是天不亮起來背書,學洋文哪有那般容易?你有所不知。朝廷正辦學校,喚作同文館,選取機靈的年輕人習洋文。我看過那課綱,都是至三年的課程。你就死了那速的心罷。”
林玉嬋作天真小婦人狀,笑道:“真的嘛!我不信!”
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忽然袖子里飄出一張紙片,搖搖晃晃落在地上,混落葉里。
紙片上麻麻寫著字。林玉嬋慌忙告罪蹲下,在落葉堆里使勁拉,想趕把它找出來。
此時小潘夫人的心思全在孩子上,正詢問郭氏一天吃幾頓;倒是大潘夫人對這古靈怪的小寡婦有點興趣。見慌張,沉聲道:“你找什麼?給我看看。”
林玉嬋囁嚅:“沒、沒什麼。”
大潘夫人提高聲音:“送過來。”
只好遵命,雙手將紙片捧過。
大潘夫人識文斷字,驟然一看,那上面麻麻有漢字,卻一下讀不懂,倒過來又翻過去,忍不住疑:“你這是什麼?”
林玉嬋笑道:“這就是一個月學洋文的訣竅,上海灘人手一份,洋涇浜獨門籍。夫人不嫌棄,我給您念叨念叨。”
小心拿著分寸,在“耍猴”和“講理”之間來回橫跳。見大潘夫人臉上確是肯定的神,才接過紙片,抑揚頓挫地念起來。
“來是‘康姆’(come)去是‘谷’(go),是‘也司’(yes)勿‘糯’(no)。‘翹梯翹梯’(吃tea)請吃茶,‘雪堂雪堂’(sitdown,sitdown)請儂坐。‘麥克麥克’(mark,mark)鈔票多,廿四塊洋鈿‘吞的福’(twenty four)。真嶄實貨‘佛立谷’(very good),如此如此‘沙咸魚沙’(so and so)……”
的上海話不甚標準,心地帶了點京味兒。還沒念完,旁邊丫環嬤嬤齊齊繃不住,笑得前仰后合。那個嬤嬤正端著茶,噗的一聲轉,咳嗽著連聲告罪,請了個安。
樂師徹底了陣腳,松了指法,低頭掩口竊笑。
只有一個沒笑的:一旁的小翡倫被這笑聲嚇到,小一癟就要哭。
郭氏趕把抱遠,里哼哼的哄。
小潘夫人馬上跟了過去,湊在旁邊跟著哄,一邊埋怨:“說相聲呢?也不通知一聲兒。”
大潘夫人角彎鉤,用力板著臉問:“這順口溜是你從哪學的?”
林玉嬋:“上海租界里人人都能說上兩句啊。”
所謂“洋涇浜英語”,就是這麼口耳相傳,從天碼頭而始,形的語言奇觀。林玉嬋上街采了半日風,選擇最稽的幾句編歌謠,果然效果出眾,一舉放倒了府里十幾個眷。
當然,在廣州也有相似的“白鴿英文”順口溜。但以前出門,沒機會見識,否則也一并拿出來玩梗。
林玉嬋繼續念念有詞,舉著紙條如同背雅思:“洋行買辦 ‘江擺渡’(comprador),跑街先生‘殺老夫’(shroff),自家兄弟‘拉茶’(brother),爺要‘發茶’(father)娘 ‘買茶’(mother),丈人阿伯‘發音落’(father-in-law)……”
大潘夫人伏在小桌上聳肩膀。
林玉嬋等笑夠了,氣呼呼地說:“我覺得這樣好。偏那日在外灘遇到個洋老爺,把我笑了一頓,說這中國人編的歌謠是垃圾,要是讓他教習,學得比這還快……然后我懟他說,洋人不許在上海辦學……”
大潘夫人抹著笑出的眼淚,忽道:“我后日回京,路途無聊,你還有多這樣的順口溜,都給了我吧,我解解悶兒。”
“哎唷,那可丟死人了。”林玉嬋笑著從袖子里出更多小卡片,“回頭您的夫人朋友們問您在上海見到什麼風土人,您把這拿出來,完蛋,上海人臉面全沒了!不過反正民是粵籍,滬人丟臉給我沒關系哈……”
……
托小翡倫的福,林玉嬋和保姆郭氏在府里耽了足一個半時辰。小潘夫人一直在逗娃,給林玉嬋留出了充足的忽悠人的時間。
林翡倫今日也特別給力,平常到點犯困,今日見了新鮮,居然多堅持了一個鐘頭才開始鬧覺,把個保姆都驚呆了。
直到小娃娃又睡著了,小潘夫人才依依不舍地放們走。
臨走時,小潘夫人果然還流出收養的意思。但姐姐和一眾嬤嬤丫環全都反對,說一個面人家寡婦,過繼個族里嗣子也就罷了,養個來歷不明的閨算什麼?留在府里干活?咱們又不缺懂規矩的丫頭。
那嬤嬤還瞥一眼林玉嬋,低聲說:“況且這閨帶著病,養得好倒罷了,萬一……”
萬一又夭折,不是平白給夫人添堵嗎?
林玉嬋立刻明白了嬤嬤的意思,趕也幫著說話,打消了小潘夫人這個念頭。
想,若讓自己給小翡倫在“當修”和“當丫環”之間選,還是前者比較自由些。
于是這事不了了之。小潘夫人依依不舍地攥著小娃娃的手,老母親似的吩咐:“以后我回京,你勤通著點兒消息,告訴我這孩子長得怎麼樣了。等人啊,我給安排一門好親事,不枉這段緣分。”
然后,讓人給孩子戴了個金手鐲,另包二十兩銀子紅包,算是獎勵林玉嬋救人義舉。
林玉嬋謝得真心實意,出了府就抱著小翡倫猛親。
“親閨小錦鯉,給你媽——哦不,你姐挽回多損失!我這一禮拜發燒也值了!”
隨后又想到,二十兩紅包,跟姐給劉姥姥的一樣了,遂得意洋洋。
不過馬上意識到,現在的大清景,比寫《紅樓夢》的時候又過了幾百年,算上通貨膨脹,其實還不如劉姥姥……
不管了。總之這二十兩心安理得收了。
小金手鐲細細鏤空,不值幾兩銀子,大概是貴人府里隨時備著賞人的。林玉嬋遲疑了一會兒,從翡倫手里摘下來,自己留著。
倒不是貪這玩意。要是讓翡倫套著它,就等于默許孤兒院里的媽嬤嬤拿去換外快。
畢竟是貴人府里賜的東西,不敢太怠慢,若是流市場,萬一再被他們府里人看見,自己就是大不敬。
到時給孤兒院的人一點紅包謝禮就行。
林玉嬋復盤自己今日的話表現,覺得沒太大破綻。
如果不出岔子,大潘夫人后日回京,今日聽的這些新鮮事兒,也會當個樂子,跟自家人說兩句。
這就夠了。
林玉嬋送走保姆,個車子直奔江海關。
------
“又是你啊。”門衛總算認得,但把當死纏爛打攀高枝兒的淘金妹,依舊盡職一擋,“又找總稅務司大人?有預約嗎?”
“沒有,我這就填。”
林玉嬋門路地進了門房,筆筒里挑支鋼筆,然后在門房的錯愕注視下,開始刷刷寫英語小作文。
耐心等墨跡干,從架子上個信封,裝進去。
信封上直接注明 Mr. Inspector General,英文花大寫,確保再勢利眼的下屬也會將它準確投遞。
然后散步回家,睡一大覺。
-------
“所以……這就是你忙活一個月給我的果?”
江海關辦公室里,鐘表滴答響。墻上的大清版圖花花綠綠,被做了各種各樣的標記。
赫德叼著一支鋼筆,一目十行地瀏覽著信件文書,把待辦的丟到一側,不重要的丟進垃圾桶。
忙碌間隙,他抬頭,看著坐在斜對側的中國姑娘,甩出這麼一句話。
林玉嬋不慌不忙答:“我們并沒有簽軍令狀。您也同意讓我自行發揮。我不認為這個結果有多麼令人失。”
赫德:“那麼請林小姐解釋一下,在你的信件里,你為什麼建議我拱手退讓,自放棄京師同文館的管轄權?”
“謙遜是德,大人。阿思本艦隊事件已經告訴您,咄咄人只會適得其反。”
“在這方面我不需要你教訓我。”
“那您按照我信中的建議去做了嗎?”
柳依依倒霉透頂,被歹人尾隨欺辱落入山崖,否極泰來,她穿越到靈界。 不僅僅學了一身醫術和武功,而且又被神秘大佬送回到現代。 自此,柳依依福運加身,又嬌又美又兇。一手醫術出神入化,虐渣復仇,利用空間帶領家人發家致富忙。 沒成想,神秘大佬也追來了!
一朝穿越,被人迷暈了送到妖孽王爺的房里。細端詳,這天降老公還算個花美男!一咬牙決定,將就下吧……可那親親夫君天天折磨她?原因是,她跟他七弟勾搭?!上帝,她前身到底做了啥………
她是二十三世紀的醫學博士,一朝穿越成了被父親虐打,被妹妹誣陷,被未婚夫詛咒,被灌下雙重媚葯的廢物大小姐,悲催的是在手不能動,眼不能睜,媚藥發作之時,竟被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當成了解葯,拆骨入腹,吃乾抹淨。 五年後,她以聞名天下的藥神醫和煉丹奇才丹霄的身份攜雙寶回歸,左手空間右手丹藥,一張金色面具,一桿追魂銀鞭,上打權貴下復讎,將各路渣渣虐的生不如死。 “娘,報完仇去幹嘛?” “為你妹妹找血庫,啊不,找你們的爹爹。” 找到那個五年前睡了她就跑的狗男人,卻不料,狗男人就和她同吃同住在身邊。 “娘,我找到爹爹了。” 女兒抱著某王爺的脖子看著她。 “王爺,你身中上古火髓之毒,時日無多......” “顏幽幽,五年前,京郊城外亂葬崗,你可還記得?” 某霸道王爺抱她入懷,看著她腹黑一笑,顏幽幽咬著牙“走,找解藥去......” 一對一,男強女強,雙處雙潔,無虐不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