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足夠段胥逃了。

方先野的手攥了圣旨，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突然捧著圣旨出列，跪于殿中朗聲道：“臣方先野，斗膽稟告一事，請皇上降罪。這份詔書，乃是臣矯詔。”

滿庭嘩然，林鈞和皇上震驚之余面不善，皇上的目在百面上拂過，口中道：“方卿……”

方先野卻不給皇上說話的機會，叩拜于地大聲道：“臣與段舜息有積怨，是多年宿敵。在金安寺中臣唯恐今后局勢有變，臣家命不保，又記恨段舜息軍功累累歸來必有重賞，仿先皇筆跡印璽以得此詔。”

“然而先皇自龍馭歸天后，便時時臣夢境，痛斥臣不忠不義之心，為一己私利陷害忠良。稱膽敢陷害段帥這般忠良之士者，必敗名裂，不得好死。臣日夜驚懼肝膽裂，故而不敢以此詔蒙騙皇上。”

方先野的聲音回在大殿之中，皇上和林鈞沒料到有此變故，面一時鐵青，下一刻方先野便指向了林鈞，道：“前幾日林大人得知方某有此偽詔，便威利于臣，獻于圣上以求榮華，臣不得已而從之。然臣立于殿上，先皇怒斥之聲不絕于耳，想來是魂魄在此不肯遠去。臣實在不忍，只能言明真相！”

林鈞氣得臉都紅了，指著方先野喝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方先野你是不是瘋了！”

方先野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眼眶發紅道：“臣大逆不道，妄圖陷害忠良，罪無可恕。先皇英靈在此，臣無地自容，唯死而已！”

他的聲音尚在大殿之上回時，他便出其不意地沖著離他最近的柱子沖去，紅的袖飄飛，仿佛乘風的朱雀鳥般撞在合抱的紅漆大柱上。

一聲脆響，鮮四濺，滿庭寂靜。

他的落在地上，從他的下極快地擴散開來，污糟了他手里的圣旨，斑駁了字跡。

井彥在遠看著這一幕，抓了芴板，不忍地移開眼睛。

——我要把這份詔書坐實偽詔，把臟水全潑出去。但是破綻太多，定然招架不住細問探究。

——我既然認下這份偽詔，便只有死路一條。但是如果我死在金鑾殿上，死無對證，便沒有破綻了。

——待我死后，井大人會接手此案，我以我的命懇請井大人，不要翻案。

方先野的臉上染了跡，他的眼睛睜著，芒從眼里一點點褪去，最后他的臉上出一得逞的笑容，很淺很淺，和所有的溫熱一起變寂靜。一盞只有鬼才能看見的明燈從他的中緩緩升起，升到看不見盡頭的湛藍天空中去。

天元九年的狀元郎，清雋文雅，寫的一手錦繡文章，最終柱死在金鑾殿上。

他一生伶仃父母早亡，唯有知己一人，和一個喜歡多年卻從未讓知道的姑娘。

方先野，先野。

先行者，終橫尸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