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賀師兄?”
白挽髻的放下手中長劍,側看寧寧一眼。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卻時時刻刻板著臉,顯出與年齡格格不的與嚴肅。
賀知洲乃云中客李忘生之徒,與另外幾名親傳弟子一同居于丹云峰。
站在寧寧跟前的孩名秦姝,不但年紀輕輕便突破了金丹期,聽傳聞講,這姑娘一天有大半時間都在勤修苦練,是小輩中當之無愧的佼佼者。
“他在與人斗詩。”
的聲線溫潤和,被例行公事般干地念出來,多了幾分說不清的呆萌:“我可以領你前去。”
寧寧笑著點頭:“多謝!”
夏天的丹云峰古柏森森、竹樹環合,茫茫林海匯聚一片接天碧,遮掩住天空的痕跡。
穿過親傳弟子們居住的幢幢樓院,便來到一古樹。樹木蔥蔥蘢蘢的枝葉翳蔽日,拔樹干之下,則是盤虬臥龍般蒼勁有力的須。
須上坐著三三兩兩的年人,清一白衫束發、周縈繞著若有似無的劍氣。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寧寧不便上前打擾,便和秦姝停在不遠等候。
其中一人哈哈大笑:“我這首詩不賴吧?要是沒人敢來挑戰,今天就算我贏了。”
他說完后,場上迅速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談聲。有人拔高音量喊:“著什麼急?知洲都還沒答呢。”
知洲。
寧寧被這兩個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心臟悄悄一。眼看那人正向什麼地方,趕全神貫注地尋著他視線看去。
視野盡頭坐著個相貌俊朗的年,正懶洋洋地靠在樹干上。一雙桃花眼十分愜意地微微瞇起,映襯著滿林青蔥,像極了含苞待放的花。
他模樣懶散,天生笑,角帶著有生俱來的上翹弧度,此時笑意盈盈地勾起,就更顯得悠哉游哉。
看其他人的反應,這位賀知洲寫詩應該不錯。
“既然今日的詩題是丹云峰,那我就獻丑來上一首。”
他星眸熠熠,說話時子坐直了些,清雋拔有如翠竹。
寧寧在劍宗這麼久,劍招劍式學了不,聽人談論詩詞歌賦還是頭一遭,于是也生出一些興趣,耐心等他開口。
只見賀知洲抬頭一眼遠的層山疊嶂,悠悠一晃頭:“眾鳥高飛盡——”
嗯?
寧寧愣了一下。
這詩很是悉,正是李白《獨坐敬亭山》中的第一句。
修仙界完全架空,與曾經所在的世界并無集,理應不可能出現同一首詩。哪怕賀知洲再有才,他的腦回路也不應該和李白一模一樣。
也許只是第一句相同,恰好出現了巧合?
寧寧輕輕皺眉,按耐住心底困,又聽他繼續道:“——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丹云山。”
好的,不是巧合,《獨坐敬亭山》實錘了。
只不過是把原詩里的“敬亭”改為“丹云”,高仿程度類似于adidas和adadas。
可賀知洲怎麼會知道這首詩?難道他……
他也是穿越過來的?
“相看兩不厭,只有丹云山。好詩,好詩!”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兩眼放地鼓掌,儼然一副小迷弟形象:“這首詩看似平淡恬靜,實則靜相襯、景融,三言兩語就勾勒出極致的寂靜與寂寥,比我們那些一味寫景的詩詞高出許多。”
說完了還不忘夸上一句:“不愧是你,賀師兄!”
寧寧:……
九泉之下的李白笑了。他笑得好大聲。
“賀師兄下山歷練之后,整個人都了許多。”
他旁的另一個年滿臉好奇:“師兄,我聽說凡世的江湖瀟灑肆意,你覺得怎樣?”
“江湖?”
賀知洲低笑著搖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會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我們玄虛劍派自然也是。”
好深奧!好徹!不愧是賀師兄!
話音落,又收獲一堆迷弟迷妹的星星眼。
寧寧:……
任我行和令狐沖分分鐘從棺材里竄出來,一腳踹在你臉上信不信?
算是明白了。
難怪賀知洲的作風會那麼鶴立群,只因為他很可能也是一位穿越者,不但把“窮到吃土”這個現代概念發揮到了極致,還憑借另一個世界的詩詞語錄斬獲無數小。
“賀師兄的詩詞一向不錯。”
秦姝瞥見寧寧不太對勁的神,以為是驚訝于賀知洲的文采斐然,于是沒做多問,而是脆生生了句:“賀師兄,有人找。”
賀知洲轉過腦袋,正好對上寧寧復雜的目。
站在不遠的陌生小姑娘十足漂亮,杏眼朱、青慢束,被樹木影籠罩的臉龐瓷白如玉,一抹細碎的落在眼尾,勾出純然卻人的弧度。
一襲淡紫長勾勒出俏姿,只需站在那一不,就足以吸引絕大多數人的目。
賀知洲迅速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的的確確沒見過這張臉。
他作多,在劍宗里名氣不小,雖然的確會有人莫名而來看上一眼,但像這麼好看的,卻還是頭一個。
年遲疑剎那,從樹干上下來,走向寧寧在的方向:“姑娘可是來找我?”
要是來討債的,他二話不說直接就跑。
好不容易見到另一位社會主義接班人,寧寧努力放平聲調,盡量不表現得過于激:“我聽說賀師兄博學多才,在對詩作詞上頗有天賦。不如我出個上聯,師兄試著對一對下聯,如何?”
這句話一出來,差點把賀知洲直接送走。
老天爺,他雖然用古詩詞糊弄了不人,但那些都是現代社會人人都知道的常識,和真才實學搭不著邊。
為素質教育的網之魚,背一首《獨坐敬亭山》和《靜夜思》已經是他最后的溫。
他本想以不適為由快快溜走,沒想到對面那姑娘皮子快得很,本不留一丁點兒機會,便再度開口:“我的上聯是——”
賀知洲聽見說:“奇變偶不變。”
奇變偶不變。
他愣在原地,差點沒反應過來這五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圓圓地睜大眼睛,張得幾乎能塞下一個蛋。
——是奇變偶不變啊!!!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在短短的一瞬間,寧寧見證了人類史上的變臉奇跡。
賀知洲的神如同被玩壞的萬花筒,在經歷了呆滯、震驚、困與尷尬后,最終停留在無以言表的興上。
他激得后背抖個不停,抖著出雙手握住寧寧手掌,無比虔誠地說出那句人類圣經:“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這一握,如同火星撞地球,神州八號和天宮一號功對接,絕對有資格被載賀知洲個人史冊,永生難忘。
賀知洲雙目含淚,語氣里帶了點哭腔:“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
寧寧雙眼一眨不眨地與他對視,擲地有聲地回答:“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國敬業,誠信友善。”
多麼聽的二十四字真言,好的文字。
賀知洲眼眶泛紅,如同諜戰劇里終于與組織匯合的黨員,激得就差當場掉眼淚:“同志!我等你等得花兒都謝啦!”
寧寧點了點頭:“別怕,我給你倒一杯卡布奇諾,咱們決戰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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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寧寧喝了口水,“你也是被系統帶到這兒來的?”
“對對對!不過我的況跟你不一樣。”
賀知洲聽完的敘述,出了然的神:“你說你是看了本小說,直接變那本書里的配,要據劇不停作妖——但我從來都不知道有那本小說的存在。”
見寧寧有些困,他低聲解釋:“我就是直接來到這個時空,胎穿。從出生起,腦袋里就有個聲音在不停告訴我,它‘磨刀石系統’。為了讓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在苦難里得到磨練,我必須按照它的指示不停干壞事,充當一塊磨刀石。”
那和其實差不多。
賀知洲說著表現出饒有興趣的模樣:“如果你看的小說真能預知整個故事,那我的結局是什麼?有沒有變得特別狂霸炫酷拽,每天從五千平米的大床上醒來?”
“你幾乎沒在小說里出現過。”
寧寧頓了頓,若有所思:“你是被系統意外帶來這個世界的不確定因素,那麼在原本的故事里,賀知洲這個角戲份很也理所當然——畢竟如果沒有系統,你就不會特意招惹主角團,在文章里臉的機會自然不多。”
賀知洲眼睛睜得圓鼓鼓,活像個不太聰明的人工智障,哪還有一一毫斗詩時的氣定神閑。
過了半晌,他忽然又恍然大悟地開口:“所以這次雇人去打裴寂的是你啊!”
此言一出,兩人皆是滿目滄桑,眼角含淚。
惡毒配寧寧雙眼無神:“你還有錢付醫藥費嗎?”
男反派角賀知洲捂住心口:“榨干了我做花魁時的最后一滴靈石。我真的好不懂,為什麼明明是要禍害裴寂,到頭來傷的卻是我們?我們是灰太狼紅太狼還是火箭隊啊,慘都慘得這麼典型。”
對哦。
兩個罪大惡極的反面角面面相覷,蒼白無力的微笑里,是鴨蛋一樣圓潤的0業績。
“不過我的下一個任務特別強勢,百分百鐵定能功。”
賀知洲嘆了口氣,信誓旦旦握拳頭:“系統不讓我信息,等今天傍晚后,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訴你。一切都準備得那麼妥當,裴寂必不可能秒我,這次行要是再失敗,我就當場把這個水杯吃下去!”
寧寧點點頭:“你當反派好認真。有什麼決勝的技巧嗎?”
“我上輩子可是學表演的,戲很快。”
賀知洲嘿嘿傻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技巧真沒有,只能說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我想失敗都難。”
哦。
寧寧想了會兒,又問:“那你有什麼賺錢的辦法嗎?”
賀知洲的眼睛倏地就亮起來:“你要是嘮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哈!我聽廚房里的姐姐說,除我以外還有個孩也去討過飯,那孩是不是你?”
寧寧:“對對對!就是我!”
于是兩個全文前中期最大的反派角湊到一起,討論了很久很久應該怎樣還清債款,過上間人的正常生活。
從靈石到比特幣,從省吃儉用到恩格爾系數,最后說得執手相看淚眼,就差拍一部《逐夢富豪圈》。
——禍害男主算什麼,鼓囊囊的錢袋它不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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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裴寂院前。
賀知洲暗暗握手里的件,沒等多久,便見到晚歸的裴寂。
他雖然穿越后就被綁定了系統,但之前那麼多年連裴寂的影子都看不到,真正開始做任務,其實是在最近。
寧寧說他是玄幻爽文的男主,賀知洲百思不得其解。
以他看文的經驗,男頻文的主角通常樣貌清秀格穩重,哪像裴寂這樣,渾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戾氣,還漂亮得近乎妖孽。
別說男主了,讓他去當終極boss都有人信。
但是!不管裴寂有多麼可怕,為社會主義接班人的他都不會輕易退的!正道的永遠照在大地上!
“裴寂師弟。”賀知洲在心里做好思想建設,發揮自己表演專業的特長,努力做出一副不得志的險小人形象:“我賀知洲,今日來見你……是想給你看一樣東西。不要,傷可就不好了。”
好樣的!保持這個作風繼續,賀知洲你就是修真界的奧斯卡影帝!
裴寂淡淡瞥他一眼,沒有多做理會,徑直走向院落大門。
時悅一直在等,等厲言深迴心轉意,哪怕他隔三差五刺激她,百般千種羞辱她,她也不曾心死,直到他為另一個女人不惜將她拋入深淵。心死情滅,她才如夢初醒,八年堅守不過一場執念,半生孤獨。“厲言深,此生經年,我與你天涯陌路,死生不複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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