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 初春的時節并不算暖和，早起還有涼意，這趕集的、做生意的, 從虹橋邊上經過的時候, 忽然就被一陣兒鮮香的羊湯滋味給吸引了。

　再往邊上一看，虹橋邊上不知何時開張了一家團圓飯館，飯館前掛了些紅帶燈籠、擺著幾盆子花籃。倒像是剛剛開業, 喜慶、卻又不過分張揚。

　這還未到辰時，飯館門前支了一個朝食攤, 攤上賣最常見的包子和粥, 可那食客嗅了嗅鼻子, 卻問：“這里面是燉著羊湯？”

　王秀秀站在門口打粥, 聞言笑道：“您鼻子可真靈，我家掌柜娘子的確在熬羊湯, 來一碗？”

　“喲, 這聞著可香, 得是羊湯餅？”

　王秀秀笑：“要不說您鼻子靈呢, 這邊請吧！”

　羊湯是芮娘昨個兒就開始燉煮的，要燉一鍋好滋味的羊湯可并不容易。燉羊湯必須要有羊骨，小火慢燉, 保持湯面微微冒泡卻不滾沸，直到羊可以輕易爛骨。盛出時, 碗中撒切碎的芫荽和青蒜苗末, 好的羊湯不會過分的渾濁，湯整還算是清澈, 配上一塊兒月牙燒餅, 常常是冬日里, 京都人朝食的不二選擇。

　芮娘之所以選擇在開業的時候就做這羊湯，便是希這一鍋滋味濃郁鮮的羊湯能飄香幾里，引來更多的食客。

　果不其然，在虹橋邊上游走的人多數都沖著這口來了。

　還不到辰時，店里已經依稀坐了好幾個人。

　“這是新開的店，名字倒是不錯。”

　“瞧著裝潢倒也雅致。”

　在虹橋跟前，已經不同于京都的郊區，還有好些個文人，對飯館的環境要求也頗多。

　芮娘端著羊湯出來的時候，笑道：“今日喝湯，餅是免費，各位慢用。”

　“多謝掌柜娘子，多謝。”

　一碗暖心暖胃的羊湯，沒有一點兒膻味，肚便讓人四肢百骸都暖和起來，一碗湯一個餅，吃完后渾都充滿了干勁。

　“多謝招待。”臨走前，食客結賬，這一碗羊湯芮娘售價二十文，有又有餅的，倒是不算貴。

　“這是什麼？”那食客結完賬走出門口時，果然又被那門口的東西吸引。王秀秀立馬上前：“這個是我們家自制的花糕，這不是上巳節到了，今天主推桃花糕，五文一個，您帶兩個嘗嘗。”

　那人或許是覺得頗有意思，笑著點了點頭：“行，那就嘗嘗！”

　芮娘從后廚走了出來，沒想到這登門的第一位食客，就花了足足三十文。

　“嫂子，還不錯吧。”王秀秀笑著問。

　芮娘滿意的點了點頭，萬分慶幸魯越給請了秀秀，為人大方又熱，在飯館里實在是太適合了。

　有了開門客，就不怕后續沒有人，這后面陸陸續續的來了好幾人，皆是沖著這羊湯而來。芮娘在后院，忙雖忙著，卻是角帶笑，心里暖融融的。

　羊湯只是朝食，若有人點的話只需要盛湯送餅，可若是到了中午，便沒有這麼簡單了。

　秀秀也是會幾個拿手菜的，像是家常豆腐、紅燒茄子、酸辣豆芽，熗炒炒樣樣不錯，芮娘全都加到了菜單上。

　眼看著就要到正午，魯越也來了。

　芮娘正在后廚忙。

　“你怎麼來了呀？”

　見到魯越，也有些稍稍驚訝，“鐵鋪那邊不忙了嗎？”

　魯越搖頭：“沒什麼特別要的事了，今天剛開業，我肯定要過來看看你的。”

　芮娘笑著和他眨眨眼：“早上的羊湯賣的很好，已經進賬二百多文了，還有人買我的花糕呢！”

　魯越手了的頭：“那就好。”

　昨個兒芮娘忙到了快子時，早上又是卯時起來，魯越不心疼是假的，但看見臉上發自心的笑，魯越便也不說什麼了。

　“瞻哥兒呢，娘不是說中午帶他過來？”

　芮娘的飯店開業之后，魯老太太就提出中午帶著孫子過來，一道吃午飯，正好也給瞻哥兒補頓，免得芮娘來回跑。

　芮娘剛剛問完，門口便傳來了魯老太太的聲音。

　“來了。”

　魯越出去迎人，芮娘也洗凈了手走了出去。

　“瞻哥兒，抱抱。”

　芮娘見到兒子，心中也是很高興的。一家人去了后院，魯老太太看了眼前頭：“這一大早，人還多呀！”

　芮娘笑道：“都是來喝羊湯的。”

　魯老太太：“聞著是香，不然給我也來一碗？”

　芮娘還沒說話，魯越先道：“羊湯雖好卻是大補，我擔心娘你喝了牙更疼。”

　嘶……

　提到牙疼，魯老太太不饞了。

　“行叭……那中午我還是喝粥，芮娘炒個清單的菜吧。”

　芮娘：“誒，那我給您炒萵筍吧，清淡也爽口。”

　魯老太太：“都行。”

　魯老太太坐在后院哄著孫子，正午，人們或許是經過虹橋必須要過來吃個午飯，或許也是因為看見這里有家新開的飯館產生了好奇，總之，飯館里的人逐漸多了。

　芮娘和秀秀都開始忙了起來，魯越也偶爾能搭把手。

　秀秀的面食做的不輸芮娘，芮娘便把自己的油潑面、臊子面等都給了，要是中午趕時間，吃一碗面，頂飽又便宜，要是有時間又不缺錢的，點上兩個炒菜，小酌一杯，更是愜意。

　芮娘炒菜，秀秀扯面，魯越一個大老爺們，就坐在前臺。

　他時不時的看著芮娘忙前忙后的影，盤算著，這后面要是真忙起來，估計還得請個人才行。

　很快，飯館里的一層，幾乎都要坐滿了。

　嗦面的、喝酒的、還想繼續喝羊湯的，瞧著竟然比魯氏鐵鋪還要忙一些，魯越正在前臺收錢，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大笑。

　“二弟！鐵鋪的錢不收，怎麼跑這兒來了？！”

　魯越一抬頭，就看到了魯大郎。

　他和韋氏一道，從正門口走了進來。

　魯越笑了笑，起去迎：“大哥怎麼來了。”

　“這不中午了嘛，我的布莊離這兒又不遠，肯定是要給弟妹來捧捧場的。”

　魯越：“娘在后院，大哥你隨便坐，不行上二樓去？”

　“不用不用，我就坐這就行。”魯大郎帶著韋氏還有一兩個布莊的伙計，坐在了四人桌上。

　芮娘從后廚走進來，看見人也很驚喜：“大哥，大嫂，想吃點啥？”

　魯大郎拿過菜單：“弟妹，先說好啊，我們今天是來支持你生意的，你可千萬別不要錢。”

　芮娘笑道：“行，大哥你想吃啥？”

　“就給我們上幾道招牌菜，這個東坡豆腐、水晶肘子、還有糖醋魚、再來一道豆瓣炒。”

　芮娘笑著收過菜單：“沒問題大哥，你稍微坐一會兒。”

　芮娘轉去了后廚，魯大郎看一眼面前的韋氏，略有些不滿的使了個眼，韋氏看見了，站了起來。

　“二弟，你去歇著吧，我來收賬，你說這前臺坐個大老爺們，也覺怪怪的不是。”

　韋氏笑著走到魯越邊，魯越道：“不必大嫂，你是客人，你去坐著吧，別我也幫不上忙。”

　韋氏被拒絕，有些尷尬，不過很快又看到了王秀秀在桌子，于是又走過去道：“哎呀，我來我來，你不是在后廚扯面嗎，你快去幫芮娘。”

　王秀秀一愣，然后認出這個是人昨天見過的魯家大嫂，連忙擋住韋氏的作：“大嫂，這怎麼能讓你來干呢？你是客人快去坐吧，現在沒人點面，用不上我，我不忙的。”

　韋氏更尷尬了，好心想幫幫忙，結果轉悠了一圈沒有一個需要的，只好悻悻的回到了飯桌上，魯大郎恨鐵不鋼的看了一眼，兩人均不說話了。

　芮娘在后廚忙著炒菜毫不知，沒過多會兒，笑著把菜端出來了。

　“大哥大嫂慢用啊。”

　“辛苦弟妹了。”魯大郎和韋氏笑著道。“娘在后院，咋不一起來吃飯。”

　魯越：“沒事，你帶著伙計們吃吧，娘牙疼，在后院喝粥呢。”

　韋氏起：“那我去看看娘。”

　魯大郎也點了點頭：“你去吧。”

　韋氏走到了后院，正好看到魯老太太抱著瞻哥兒在哄。

　“娘。”喊了一聲，魯老太太一抬頭，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咋來了？大丫呢？”

　“在前頭，大郎抱著的，大郎說今天要來給弟妹捧場，就帶著我們娘倆一道出門了。”

　魯老太太：“哎喲，大郎來就行了嘛，你湊啥熱鬧，快把我孫給我抱來，前面人多還有人喝酒，別把我孫給我熏著了。”

　韋氏應了一聲，轉去抱了。

　沒多會兒，抱著大丫就來了。

　魯老太太一會兒看看孫子，一會兒看看孫，道：“大丫還是瘦，不過再有兩個月，差不多就要給大丫吃輔食了，你自己心里有點數啊。”

　韋氏道：“我記著的娘，準備先喂吃點魚羹、米糊之類的，放心吧。”

　魯老太太嗯了一聲，又了瞻哥兒的小胖手。

　“瞻哥兒我就不心了，這小子肯吃的很！胖嘟嘟的。”

　過了一會兒，魯大郎那邊吃完了。他來到后院給韋氏打了個招呼：“我帶著兄弟先走了，你在這兒給弟妹幫忙啊。”

　韋氏剛要應下，魯老太太擺了擺手：“不用不用，你讓把大丫給我抱回去，這人多的我一個人也看不過來，這芮娘和秀秀在呢，不用幫忙。”

　韋氏無奈的看向魯大郎，魯大郎只好道：“知道了娘。”

　兩人走出了團圓飯館，韋氏忍不住了：“我都說了我不來不來，你非要讓我來，看吧，尷尬的要命。”

　魯大郎：“有啥尷尬的，那弟妹開業你和我不過來捧場像話嗎？讓你去幫忙放機靈點兒，一點兒都不主。”

　“我還不主啊？我還要怎麼主喲？你是沒看到剛才的況嗎？我說要去前臺收錢呢，二弟不讓，我說要去桌子呢，那個王秀秀也攔著，你說說我……”

　魯大郎：“那你去后廚嘛，那這家飯館的老板還不是弟妹，你去飯館和弟妹拉攏拉攏，后面的事不就好說了？”

　韋氏不大樂意：“你要真想讓我去給幫忙，你怎麼不直接和二弟說算了，我就不信，這飯館二弟做不了主。我可都打聽了，那王秀秀就是二弟給弟妹找的，他能做不了主嗎？”

　魯大郎了下不說話了。

　韋氏繼續道：“要不就算了吧，人家剛開業，也沒賺個什麼錢，不一定要請第二個人的，再說了，這飯館能開多久也不一定嘛……對吧。”

　魯大郎看向韋氏：“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這虹橋周圍開鋪子的人有多啊，你見每個人都能賺錢嗎？而且那開不下去黃了的也是比比皆是，這鋪子又不是二弟盤的是租的嘛……”

　魯大郎想了想，最后道了句：“你要不想去就算了！只是也別心什麼不靠譜的養場了，就在家把大丫給我帶好！”

　韋氏心下一喜：“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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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大郎和韋氏走后，飯館里最忙的時候也就過去了。這會兒到酉時，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人來，是唯一可以休息一會兒的時候，芮娘也總算是騰出一把手，抱抱瞻哥兒。

　看著二媳婦忙碌的影，魯老太太走到魯越邊：“二郎啊。”

　“娘。”

　魯老太太：“我看芮娘這的生意是好，這和秀秀，怕是也忙不過來哦。”

　魯越也看了眼芮娘，道：“嗯，不行就專門再請一個跑堂的人，我再。”

　“嗯，行，我覺得也是。”魯老太太說完，腦中忽然閃過了大媳婦的影子，剛想開口說什麼，又猶豫了。

　魯老太太慧眼如炬，再一細想中午大媳婦的大郎的舉，心中有了猜測，但是再看一眼自己二兒子，決定一個字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