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清明。

青竹以爲清明就是上祖墳掃墓的日子，在這裡過了兩年才明白，掃墓是春分前後的事。清明時分，楊柳依依，桃紅杏白，春風和煦，乃賞春踏青的好日子。

不過對於莊戶人家來說，天看著青山綠水，花紅柳綠，也沒什麼好遊玩的。此刻地裡的事也大多出來了，已經是小秧的時節。

不過今年項家的活推遲了些，清明的時候小秧還沒到可以種的時候，所以在前幾日，翠枝就悄悄教給青竹一件事。

“你不妨多做些餑餑、窩窩之類的拿去南口那一帶賣，保管你一天下來也能賣不的錢。”

南口那邊幾百頃的土地，都是些殷實人家的產業，也是最好的地兒。背山靠水的地方修著一座座偌大的庭院，平時有人打掃管理，府裡的小姐太太們遇著天氣好也會出來踏青遊玩，就住在那些庭院裡。

聽了翠枝的話，青竹不免有些心了，能夠掙錢的事，絕對不會放過。因此早在前一日，就將一些瑣事給理好了，割了足足兩背草，採夠了桑葉，和韓商議好，明日一道去南口賣。

韓一口答應下來。

回到家時，青竹便開始準備各小吃，青糰子、蔥油餅、鹽水花生、五香炒瓜子、地瓜幹，還有自己熬的桑葚膏。還熬了一罈刺梨糖水。由於白氏回孃家去了，也無人來管青竹擺弄這些。

每一樣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用桑皮紙一份份的包好，準備好小秤，去別家借了兩個大食盒，分門別類裝好了，放進柳條編的揹簍裡。外面罩著一大塊破舊的土布。出門前代了翠枝兩句，又給一些吃食，便約了韓出門了。

南口十里長堤，佔地數畝的一片湖泊。碧波盪漾，水面上停放著各式的採蓮船、蚱蜢舟。岸上一帶全是垂柳，此刻正是綠葉滿蔭的時節。微風過，楊柳依依。

村民們的小吃攤就擺在這些柳蔭下，太出來也曬不著，還有石頭可以坐。

青竹和韓出門算是比較早的，可等們一到這裡時。才發現已經來了不人了，忙著將攤子撐開，只是食還未擺放出來。青竹想好佔個好攤位。但放眼看去，四都沒什麼好點了。看了看這些村民們，也有相識的，也有從未見過的。

青竹是個伶俐的人，見一個壯的漢子在維持這些村民的秩序。心想看來只有許他些好，自己才能在這裡立足。想罷，便讓韓照看好東西，將些各吃食都裝了一點，用桑皮紙包好了，悄悄給了那漢子。漢子很是自然的就接了過去。給青竹指了一塊地。

韓和青竹說：“只怕那些貴婦人還沒來呢，所以你看大都只佔著地，卻還未擺攤。”

青竹看了看那些匿於樹木圍牆中的房屋。只看得見些聳立的屋頂和樓閣，俱是一派繁華景象。心想自己幾時才能住進這樣的屋子呀。後來聽得韓說，這兩三莊園，我們背後這一家聽說是做過知府的，姓江。聽說到外地上任去了。這邊還留了些家眷未曾帶去。湖對岸的那一家據說是富商姓吳，家資饒。各都有地產、房產，只要什麼來錢就做什麼生意。據說家裡金山銀山，吃幾輩子都吃不完。各種珠寶玉，但凡人間有的，還沒他家裡找不著的。聽說家裡有十二房妻妾，養了三十幾個子。聲勢甚大。聽說這兩家還曾爲掙一塊好地鬧出過人命來。

韓偏頭問著青竹：“夏姐姐，你猜猜這兩家誰掙贏呢？”

青竹沉了一下，方答：“一個是有錢，一個是優勢，我猜是富商家贏了。”

韓拍手笑道：“夏姐姐倒機靈，一猜就準。如今這兩家也來往呢，這片湖也是吳家的，不過江家買下了兩座山。”

青竹聽說，心想這就是中層階級的生活了，還談不上極富極貴也能看出些端倪來。

日頭漸漸高了，轉眼已到巳時正刻，此時已經有些許的熱了。青竹等得不耐煩，半天不見人來買，也不見那些府裡的貴婦人出現，不免等得焦急，又有些悶熱，拿著手巾扇了幾下，

不多時，卻遙遙的聽見車滾滾，馬蹄聲聲。村民們個個都長了脖子，靜靜翹首盼著。青竹也隨著衆人看去，依稀看見有馬車的影漸漸向這邊駛來。

遠遠的見些小廝們騎著些高頭大馬在前面引路，後面跟著好些車轎，轎子邊跟隨的是些丫鬟婆子，人語喧鬧，頓時整個南口就熱鬧起來。青竹以爲這些村民們會見狀涌上前去賣，哪知個個都安安分分的，自己也只好跟著不。

隨著他們近了，瞧見那些小廝們都是一樣的裝束，打著赭的裋褐，頭纏赭的裹巾。小廝們先清了下場子，不許這些村夫們上前擾秩序。後面的車轎也跟近了，丫鬟們都穿著素白綾襖，外面罩著各的比甲，金戴銀，從這些下人的妝扮來看就知道是富裕人家。

車轎終於停下來，但見那些跟隨的丫鬟婆子們忙去扶裡面坐著的主子，雖然隔得遠，但也瞧見幾眼。只見前面的八擡大轎走出一箇中年婦人，看那影很是富態可惜個子不高，梳著一窩，發中了不的珠寶金銀，著大紅遍地金的織錦通袖褙子，披著繡著五彩的雲肩。立馬有三四個婆子丫鬟趕著去攙扶。

後面的車轎裡也下來不的、年輕媳婦，歡聲笑語的，齊往庭院裡去了。

韓兩眼裡全是羨慕的目，一個勁的和青竹說：“姐姐你看看，那些裳可真好看，不是還有款式也都是上上等的。這樣的排場能讓我過次癮，就是我立刻死了也願意。”

青竹嘲弄著：“那你也太沒志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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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便有些小廝丫鬟們出來買吃的，青竹早就擺好了攤子，跟前還了個幌子。幌子是親手扎的，上面的字也是自個兒寫上去的。

當下吆喝的，賣的，彼此起伏。青竹不慣吆喝不過的幌子倒招來不的人。

走來一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鬟，穿著紫的比甲，可能不識字，也不看那幌子，直接問著青竹：“都賣些什麼呀？”

“花生、葵瓜子、青團、地瓜幹，還有桑葚膏，蔥油餅。”

小丫鬟看了看。別的倒罷了，就桑葚膏覺得新鮮，別也沒人賣這個。便說：“這個我要兩碗。”

青竹手腳利落的給小丫鬟盛了，接著又向推薦自己好不容易熬的刺梨糖水，小丫鬟笑道：“你也怪巧的，就賣些別人沒有的東西，味道如何？”

青竹便舀了些給嘗。小丫鬟見那糖水黃澄澄的。以前也沒吃過，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頓時涌了上來，還有淡淡的味。味道很不錯，便問怎麼賣。

小丫鬟歡歡喜喜的買了些，心想這兩樣稀奇玩意兒小姐一定會喜歡。

小丫鬟走後。有陸陸續續的來了幾個人，買了些其他小零兒。韓見青竹買賣做得不錯，自己的小攤子卻人過問。因此抱怨了兩句：“到底是姐姐有能耐，那些小廝丫鬟們都往姐姐這裡來。”

青竹笑道：“你也別愁，挨著我一道買吧，來的人說不定就會以爲我們是一的，自然也買了你的。”

韓聽說便將揹簍的挨著青竹的放好。等到有人要買青團，青竹便介紹他買韓的。三番兩次，韓的生意也漸漸的好了起來。

韓數著錢，眉開眼笑道：“姐姐真是個好人。”

賣了一陣子，買賣也不見得很好，畢竟客源有限。有些村民已經收拾攤子回去了。才那壯漢子見青竹生意不錯，踱著步子走了來，將青竹上下打量個遍。手一，便向青竹說：“看你年紀不大，沒想到還有兩下子，如何，是不是該拿出點東西孝敬俺。”

青竹有些鄙夷，沒想到這麼個地方也能遇見這樣欺行霸市的無賴，剛纔還許了他些東西，見不得自己好，又立馬找上來了。青竹人小個矮，兩相對比，可不是那人的對手。心想該怎麼辦，好不容易做了這些，總不能全部便宜這個無賴的混混吧。

韓在旁見了，嚇得直哆嗦，悄悄在青竹耳邊說道：“姐姐怎麼辦，要不你還是把錢給他吧，看樣子他是不會罷休的，我們兩個小姑娘哪裡敵得過他。”

青竹倒一臉的鎮靜，心想小樣兒，也太會仗勢欺人了，悄悄的將得的那些銅子兒裝進了裳裡，反正揹簍裡也不剩多東西了，就是給他糟蹋了也無妨。想著和他好好的理論一回，就算他油鹽不進，也要瞅準時機逃跑。

“怎麼著，耳朵是聾了，還是啞。你大爺我可沒那閒功夫和你耗。”

“你沒閒功夫，我可有那空閒，反正今天也沒別的事，我倒不怕將事給鬧大了。不過擡舉你，許了你些東西，沒想到還蹬鼻子上臉了，有句話說得好，別給臉不要。”

那漢沒曾料到青竹會出言反擊，別人的目都看了過來，一個七尺漢子欺負一個丫頭，的確沒什麼彩的，罵咧咧的嚷道：“喲，臭娘們，年紀不大，倒是生了一張賤。”他正想將青竹的攤子給掀倒，沒想到那一邊跑了來個丫鬟，走到青竹這裡，氣吁吁的對青竹說：“我們小姐有請。”

漢登時便呆愣在那裡，他沒聽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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