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明率隊馬不停蹄地往南趕,日夜兼程行了兩三日,終于到達豫北疫區。
此次瘟疫發在黃河北岸,牽連豫北平息、向、鄰祁幾個縣,災最為嚴重的就是鄰祁縣。鄰祁縣下災最嚴重的幾個村莊幾乎十室九空,哀鴻遍野。
崔叔明一行在鄰祁縣扎營,將鄰祁縣的縣衙當做臨時的賑災總部。鄰祁縣令黃必忠以下皆在衙前聽侯差遣。
林婉城剛一下馬車,立時便跑到衙前,略略給黃必忠見了禮,就直接問道:“黃大人,不知前次隨隊賑災的白華大夫現在在何?”
黃必忠瞇著眼將細細打量,見十八九歲的年紀、容貌艷麗,穿一杏黃紗,頭上的飾品皆是一般飾,不像是有階品的樣子,不由就板了臉:“你是何人?速速離去,欽差大人崔將軍在此,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林婉城急道:“我是白華的師妹。我師兄奉旨出京,深疫區,聽說他染了瘟疫,我心下十分著急,還大人據實以告,我師兄到底怎麼樣了?”
黃必忠不耐煩地擺擺手:“快走,快走。本縣公務繁忙,哪有時間問詢這等小事。本縣見你年輕貌,不忍跟小娘子你為難,如果再不速速離去,休怪本縣執法無!”說著,甩袖便走。
林婉城還沒有接話,崔叔明卻衙門里走出來,黃必忠馬上換了一張笑臉迎上去,正要行禮,卻見崔叔明對自己視而不見,徑直越過自己,朝林婉城走去。只聽崔叔明聲道:“婉婉,你不要急,我已經派人去打聽白華的下落,不時便會有回信!”
林婉城慢慢垂下頭去,心十分不好。黃必忠眼見這位欽差大人在這子面前如此溫,立刻就想通了其中關竅。他知道崔叔明是定遠侯爺,份貴重,可是眼前這子的穿著怎麼也不像是侯爺夫人,心里暗自揣測,這姑娘怕是崔叔明的寵妾。
黃必忠想通一切,馬上打著笑臉走上前:“侯爺,請您移駕后堂歇息,有什麼吩咐只管派小人去做就是了!”
崔叔明淡淡瞟他一眼,冷冷道:“不必,黃大人盡管去忙就是!”
黃必忠料想他定是聽到自己對林婉城的無禮言語,當下半點不敢怠慢,趕忙一揖到地:“不忙,不忙,大人的事就是小人的事,還大人不要與下客氣!”他一轉,又對著林婉城作了一揖,笑的如同一朵花:“這位夫人,下有眼無珠,剛剛多有得罪,還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下計較才是啊!”
林婉城沒有誥封,自是不能接他的大禮,趕忙側避過,勉強打起一個淺笑:“大人言重了。剛剛多有叨擾,是民的不是!”
黃必忠還要再說,崔叔明覷著林婉城的臉,知道心里牽掛白華,無心與這些人應付,略略一揮手,示意黃必忠退下。
黃必忠在場爬滾打這麼許多年,這些自然還是有的。趕忙又打一個千,弓退走了。
崔叔明走過去將林婉城的手握住,鄭重道:“婉婉,你放心,小白他是你師兄,他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他不會有事的。這一路舟車勞頓,你先去好好休息,且待明日,自會有小白的消息傳過來!”
林婉城心急如焚,可是心里也清楚,崔叔明說的對。剛災區,還有許多事要做,最起碼,白華還等著去救,一定要惜自,不能勞累過度,否則,萬一自己出了什麼事,救災就了一份力量!
崔叔明將林婉城親自送回房間,余慶就上來稟報說州縣的員都已在前廳等候,崔叔明吩咐安蘭、竹好生照料,就轉出去了。
林婉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如何也睡不著,直到譙樓上三更鼓響,才迷迷糊糊沉睡過去。半夢半醒之間,仿佛聽到無數的呼救聲音,一張張臉在眼前幻燈片一樣挨個閃過:有臉鐵青、氣若游的白華,有滿冰凌、冒著寒氣的落紅,有傷痕累累、憔悴不堪的父母兄弟,最后是渾鮮、衫襤褸的崔叔明!
林婉城看到崔叔明那雙滿是的雙眼,心里一驚,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窗外天大亮,安蘭、竹正坐在床前,滿目擔憂地將自己著。安蘭見林婉城從睡夢中驚醒,滿臉都是冷汗,趕忙遞上來一塊巾,關切道:“小姐,你是怎麼了?做惡夢了嗎?”
林婉城猶自沉浸在剛剛那個淋淋的夢里,呆呆坐著,既不去接安蘭的巾,也不回應。
安蘭、竹對視一眼,竹就小心翼翼去的手臂:“小姐,小姐?”
林婉城猛地頓了一下,腦子里恢復清明。一回頭,看到安蘭、竹兩個,不由開口就問:“叔明呢?叔明去哪了?”
安蘭被的反應嚇了一跳,趕忙道:“侯爺剛剛來看過小姐,見小姐沉沉睡著,就沒有打擾,去前廳議事了。小姐想要找他嗎?竹,趕快去問問余慶,如果侯爺得空,請他速速來一趟!”
竹答應一聲就要出去。林婉城卻手將攔下來:“不要!不要去!讓他去忙吧!”
林婉城在床上呆坐一會,兩個婢見神很是憔悴,都不敢多問。過了好一會兒,林婉城才突然又道:“師兄有消息了嗎?”
竹道:“剛剛余慶來過,他說……他說……”竹有些吱吱唔唔的。
林婉城急忙道:“說什麼?快說!”竹抬頭看一眼,才慢慢道:“他說白大夫染瘟疫,已經被隔離在鄰祁縣的隔離所中!”Μ.166xs.cc
林婉城心里早有準備,只是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心里還是一沉。前世也是醫生,心里自然十分清楚古代的隔離所是怎樣的地方。病人一旦被關進去,幾乎就已經被放棄,只等他們在那里自生自滅。
林婉城的淚不由就流下來。安蘭、竹趕忙圍上來勸。林婉城卻將眼淚一抹,咬著道:“我沒有事,你們不必擔心。”一邊說,一邊就要下床。
安蘭趕忙將遞上來,林婉城將拿在手里一看,稍微頓了頓,就又遞回去:“找些男裝來吧!咱們行事也方便一些!”
主仆三人紛紛換上男裝,崔叔明就過來了。他看到林婉城裝扮一個白白凈凈的書生模樣,不由眼前一亮,笑道:“婉婉這樣出去,不知會有多子會為你癡狂。”
林婉城哪里有心跟他玩笑,見他從門外走進來,就趕忙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叔明,你帶我去找師兄好不好?我聽說,師兄被關進了隔離所!”
崔叔明看到林婉城的焦急模樣,不用手去輕輕拍的手背,認真道:“好!我帶你去。但是,你要答應我,你要聽我的話,好不好?”
林婉城聽到崔叔明愿意帶自己去隔離所,立時喜不自勝,趕忙滿口答應:“好,我一定聽你的話!”
崔叔明帶著部屬、隨從打馬往隔離所的方向去。隔離所建在鄰祁縣以南三十里的荒野里,俱是木板、草席搭的簡易茅屋,茅屋四周日夜有兵丁守衛,防止里面的人外逃,也防止外人隨便進。
大約行了兩個時辰,崔叔明一行就來在隔離所不遠的一邸。這里是前任知縣建的一個別院,那知縣因為貪贓枉法被縣民告發,朝廷判了斬立決,這所別院也就空置下來。最近縣里發生瘟疫,在別院不遠建了隔離所,就將這所別院充當臨時的指揮部。
崔叔明在別院里細細查看,問了在一線鎮守的將士,京城里趕來支援的大夫們就帶起口罩、準備好醫用藥箱,往隔離所而去。
崔叔明找了一個空檔將林婉城單獨帶出來,不由分說,一把將狠狠摟在懷里,伏在耳邊,低聲道:“婉婉,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你是無論如何也要去救小白的!我不攔你……我尊重你的職業,尊重你的選擇。”
林婉城聽了十分。在這個時代,男的地位十分不平等。在大家的眼里,子就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相夫教子,很有人愿意子在外拋頭面。其實,子所需要的,除了丈夫的疼,最重要的還有尊重。林婉城覺得能夠得到崔叔明的尊重是一件幾乎令雀躍的事!
林婉城的手慢慢抬起來,回抱住崔叔明。崔叔明慢慢伏在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如蟬翼的吻:“可是,婉婉,我既然深皇恩,就不能將兒長放在首位。我是皇上欽點的欽差,所以我就要在此坐鎮,指揮救災,我不能陪你進去……”
林婉城眼睛里有熱淚將要涌出來,多麼不希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可是知道,崔叔明沒有辦法不離開。林婉城急切點頭:“我知道,叔明,我都知道!”
崔叔明淡淡拿“嗯”一聲:“不過,你記住,我會在這里等你!你一日不出來,我就等你一日,一年不出來,我就等你一年……如果我差事了解了,還是等不到你,我就進去找你!”
林婉城被崔叔明一句話說的淚流滿面,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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