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聽急了,死死拉住惠安師太袖子不放,道:“師太,若是這孩子現在沒了呢!”
歐可頓時大驚失,道:“祖母,這怎麼可以?”
“就是啊,本不是未來的小爺天煞孤星,而是……”馬道姑還要說話,歐暖目中冷微微閃爍,微微一笑道:“仙姑,你傷的這麼重,應當好好休養,再加上今日家中有事,實在不方便接待,他日暖兒必定攜重禮上門致歉!”
馬道姑知道惠安師太今天一來,自己這場戲算是白唱了,只怕林氏一分錢也不會拿出來,惠安師太與自己的威有云泥之別,若是一味與唱對臺戲,傳出去所有人都會以爲自己是欺世盜名之輩,往後生意可就難做了。正在進退兩難之際,一聽會有重禮致歉,頓時連鼻子被咬傷的仇都忘了,賠笑道:“是,惠安師太說的是,我道行太淺,竟誤將大小姐上的貴氣看煞氣,這樣說來煞氣必然在夫人肚子裡纔是……”
“你再胡言語我就立刻割了你的舌頭!”歐可一跺腳,惡狠狠地說道。
“啪”地一聲,歐治狠狠地甩了歐可一掌,歐可震驚地捂著臉,不明白爹爹爲什麼突然手,歐治冷冷道:“住口!不許對客人無禮!還不快滾出去!”
歐暖眼神冷淡,口中卻吃驚道:“爹爹,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您千萬別生氣!”
歐可恨恨地瞪了歐暖一眼,卻厚著臉皮不敢走,如果走了,老太太堅持要想法子打掉娘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哪?那可是他們現在唯一的指!娘盼了這麼多年,以爲有了兒子就可以一朝翻,怎麼會變現在這樣?
馬道姑見狀訕訕地行了禮,跟著丫鬟出去了。
李氏並不糊塗,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真的不要這孩子法子多得是,何必要問人家惠安師太,若是不小心將事傳出去,豈不是丟盡了歐家面,當下老臉有些紅,歐暖恰到好地過來攙扶道:“祖母,您別心急,有什麼事慢慢說,師太也不是外人,自然會諒的。”
此言一出,李氏趕忙點頭,道:“是的,師太,求您千萬給想個法子!”
惠安師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從今日起,必須請老夫人每日誦經百遍爲歐家祈福,孩子生下來以後儘快送去寺廟吧,爲他尋個道法高的師傅,讓他從此出家爲僧,一是不連累家人,二是爲自己積累福報,以此求個來生。”
“不行!”歐可幾乎跳起來,這個弟弟是他們和歐暖鬥爭的最大籌碼,怎麼可以一出生就送到寺廟去!再也顧不得許多,衝上去死死抓住歐治的手臂,急切地道:“爹爹,娘肚子裡的弟弟是你的親生骨啊,你怎麼可以相信這個老尼姑的胡言語呢!”
“孽畜!還不跪下!”李氏心裡實在是惱怒到了極點,這個林氏,千方百計來害自己的長孫,現在還不死心,居然還要生個天煞孤星,心要斷絕歐家的命脈!生下的兒如今也不知趣,居然敢在這壽安堂大吵大鬧,真是不知所謂!
歐治一見母親惱怒之極,用力將歐可甩開,歐可沒有防備,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著無的祖母和親爹,氣得簌簌發抖。
歐暖在一旁看著歐可不顧形象地哭天抹淚,心中冷笑,在祖母心裡,媳婦不算什麼,孫也不算什麼,兒子和孫子纔是命子,尤其是歐治,那可是下半輩的依靠,怎麼可能讓人輕易克了去!
果然,李氏想也不想就答應道:“虧得師太今日提點,要是您不來,我們懵懂無知接納瞭如此孽胎,將來我兒被克,我們家的命脈豈不是就此斷絕了!師太放心,我們一定依你所言去做!不日還會爲庵中菩薩重塑金,以求消災免難,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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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師太點點頭,微笑道:“我佛慈悲,定會福佑施主子孫延綿,福報綿長。”
李氏念聲佛號:“但願如此,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惠安師太走的時候,李氏親自將送出門外,歐暖更是一步步攙扶著,將送上車。
惠安師太微笑著雙手合十,道:“不必遠送,施主請留步。”
“師太慢走。”歐暖面上帶著淺淡的笑容,秀的眉目舒展,彩耀目,令人幾乎不敢直視。惠安師太又仔細瞧了瞧,才微笑著上車離開了。
在城中繞了三圈後,惠安師太的馬車沒有回寧國庵,反是進了鎮國侯府的後院,寧老太君一早便已經在等著了,惠安師太微笑著要上前行禮,忙被老太君扶了起來:“你我原本是舊識,何必多禮。”
惠安師太微微一笑,在老太君旁坐下,語氣竟是說不出的關切:“你子可好些了。”
寧老太君點點頭,含笑道:“這些日子已是好多了,阿楠,你過得可好?”
杜媽媽含笑看著們,奉上茶水後退到一邊侍候。
惠安師太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老太君的手,眼中有明滅的影:“貧尼一向是好的,只是,華君你老了,頭上都生出白髮了……”
寧老太君臉上雖然還帶著微笑,眼中卻已經有了淚花,道:“早年認識的姐妹們,如今只剩下你我寥寥數人了,有時候我常常會想起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那一年你不過才十一歲,頭上帶著那一支嵌祖母綠的蝴蝶髮簪,向我走過來的時候,蝴蝶的翅膀一掀一掀的,看著很是靈……”說到這裡,突然看到惠安頭上戴著的禪帽,心中一酸,話也說不下去了。
旁人聽到這話一定會驚訝萬分,如今誰都認識惠安師太,卻極有人知道曾經的出。惠安師太其實出名門,與寧老太君乃是閨中友,只是早年父母相繼去世後,拒絕家族爲選擇好的道路,毅然出家。
“不必如此,貧尼出於權貴之家,半輩子都是猜人心思過來的,連夢裡都忌憚著那些人惡毒的心思,早已累了倦了。當初貧尼曾對你說過,與其留在家中看那些人的臉過日子,願落髮爲尼,常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你還記得嗎,這些話貧尼至今不曾後悔過。”
當初親生父母去世,偌大家業被叔嬸霸佔,大好姻緣被人奪走,從豪門千金變要看人臉過日子的孤,怎能不恨!最可恨的是那些人還要將嫁給紈絝子弟,毀一生,既然如此,寧願舍下旁人眼中的潑天富貴,忍庵堂中一生的清冷與孤寂!
常伴青燈古佛說起來輕鬆,但一個青春要守著庵堂過那種日子,簡直是一種焚心蝕骨的折磨!寧老太君就是知道這一點,纔會越發心疼惠安的遭遇。聯想到自己一生的經歷,心裡難過,話中也不免含了幾分蕭索之:“話是不錯,到底意難平啊,當初你都訂親了,明明是一門大好的姻緣,卻被你嬸孃誣你染惡疾,將那人強行奪給了你表姐,耽誤了你一輩子。我心中每每想起,都憤恨老天爲何要讓這些惡人橫行無忌!反得弱無路可走!”
“你呀!”惠安師太豁達的笑了,“貧尼這一輩子,前半生忍痛苦與折磨,後半生更要舍下紅塵俗世長守佛堂,但這輩子經歷的可比普通人彩,太后要來寧國庵聽貧尼講經,皇后后妃貴人更是千方百計來賄賂結,只求貧尼批一個好命數!倒是當初俗家的表姐,嫉妒,迫害庶子,聲名狼藉,反累的娘活活氣死,貧尼可比們舒坦多了。”說著呵呵笑起來。
寧老太君笑道:“你還是老樣子,瞧著一派和氣,裡卻最是氣,死活也不肯低頭的。”
惠安師太微有傷,道:“不這樣,這漫長的人生該如何度過。”
“說的是,便是我這一生,也未必比你好幾分,先是我早亡,再是老侯爺去逝,如今兒子還纏綿病榻,現在的鎮國侯府看來鮮花似錦,其實卻羣狼環伺,我實在是……唉……”寧老太君嘆了口氣。
惠安師太微有憐意,聲音漸漸低下去:“你這一輩子也不容易。”片刻後,卻是微微笑了起來,“不過我瞧著你那個外孫,倒不是個弱可欺的,繼母那般迫害,換了貧尼當初,只怕要被生生氣的吐,倒好,貧尼瞧著半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的,反倒笑盈盈、樂呵呵地將了對方一軍,還知道預先求到你這裡來。說實話,若不是你親自來請,這小小的歐府,貧尼怎麼會親自去?”
寧老太君點點頭,道:“我瞧著也是。若非你去,只怕那糊塗的老太太和那個狠心的爹還不會輕易相信的。”
惠安嘆息道:“若是你的兒當初有你外孫一半厲害,也不會被個庶死了。”
寧老太君眉頭皺起,想起當初兒重病卻還要爲那個狼心狗肺的夫婿求到自己膝下來,不免痛心疾首道:“婉清是個糊塗的,我早與說過,不要過於輕信那個人,偏偏信了人家姐妹深的幌子,我本想將那人遠遠嫁了,庚帖都與人換了,卻不料端的是好手段,不但勾搭上了姐夫,還騙得我那個傻兒不顧重病跪倒在我眼前求我全!婉清那時候只以爲那人畢竟是妹妹,會善待暖兒姐弟,何曾想到竟爲自己的兒引來了中山狼,如今悔之晚矣!我只恨當初不夠狠心,該在羽翼未之時剷除了,也免得如今束手束腳的局面!”
惠安點點頭,道:“如今知道也不晚,只是現在多要顧忌那個當上兵部尚書的胞兄罷了。你凡事得放寬心,有什麼事,不妨找暖兒商量商量,多個人幫你,做起事也更周詳。”
寧老太君笑道:“瞧你說的什麼話,暖兒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留在那個府上,對著寡的祖母、無的父親和惡毒的繼母,我本已是放心不下,怎麼還能讓爲我擔心?”
惠安搖頭笑道:“貧尼在庵中追隨先師修行多年,倒也不是白白耗費了這些。今日說那未出世的孩子是天煞孤星一事原是你的囑託,貧尼答應爲之,卻也多折損自己的修行。既已是如此,也不怕泄天機,你那個外孫,命是極貴的,待真正羽翼滿之時,只怕你這個侯府老太君還要多多倚靠著呢!”
寧太老君心中雖不十分相信,眼圈卻不由自主紅了,拿帕子輕輕拭著眼角:“果真如此,我那個苦命的丫頭在天有靈,也要含笑九泉了。”
惠安點點頭,道:“你若真的想看到那一天,就得好好保重,把子養好了,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干脆不聽、不看,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該教訓就教訓,你是堂堂侯府老太君,一品的誥命夫人,是他們的嫡母,若那些個不長眼睛的敢你,貧尼這個出家人拼死也是要與皇帝陛下論一論這天道倫常的!”
寧老太君心中,握住惠安師太的手,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杜媽媽卻在一邊看了暗自好笑,這惠安師太雖是修行多年,本卻並沒有大變,最是個重意的,若不然也不會老太君一出面立刻就應承了此事,更不會罔顧出家人的份,說出這番掏心窩子的話。
“阿楠,普天下,如今也只有你與我說這番話了,若不是事急,我也不會將你拖這潭渾水之中……”老太君這麼說著,手心微微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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