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太傻，便是貧尼出了家，這一道薄薄的庵門怎能擋住世俗人、世俗事？做人還是要食五穀雜糧，人間煙火的，若真是清高自持、盼著西方極樂，貧尼又何必親侍太后、皇帝這樣的權貴？再者說，便是爲了世上最後一個喚貧尼阿楠的人，也要盡力一試。”

“你的一番心意，我是永生不忘的，你且放心……好歹我也得撐到暖兒出閣，再親眼看一看那些個小人的下場！”寧老太君鄭重地說著。

福瑞堂。

林氏還沒有聽完歐可的話，就氣的渾發抖，脣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王媽媽一看不好，趕上去給順氣：“夫人，夫人，您是雙子的人，可要千萬保重啊！”

“孩子！這孩子現在還有什麼用！”惠安師太威何等之高，既然批了這孩子是天煞孤星的命，誰還能說什麼？只怕連丈夫對這個孩子都不會再抱有一期待了！林氏苦心孤詣演了這一場戲，如今全白費了，自己肚子裡金貴的兒子反而變了克親克友的天煞孤星！完了，全完了！一心盼這個兒子的到來，盼了這麼多年，如今真的懷孕了，卻變一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災星！這是要斷送自己的全部希啊！林氏猛地拍著牀沿，雙目赤紅！

王媽媽見狀大爲急切，卻又勸不住形若瘋狂的林氏，只好反抓住歐可的手，道：“我的好小姐，老爺可說了什麼沒有？”

歐可連連搖頭，神十分沮喪。

林氏聽了更是惱怒萬分，恨不得衝出去甩歐暖十幾二十個耳，原本只要那道姑一口咬定歐暖與自己肚子裡的兒子犯衝，還用巫蠱之謀害自己，再向歐治請求將歐暖送出府去，不管是送去庵堂還是送去別院，歐暖這輩子也就算完了，沒了這個厲害的姐姐護著，歐爵那麼個孩子還不是任由自己！過不了兩年就送他下去見他親孃，到時候自己的兒子就變了嫡長子！一切本來都計劃的好好的，樣樣周詳，做夢也沒有想到歐暖會反將一軍！

“歐暖，歐暖，你好狠毒！”林氏咬牙切齒，恨不得活生生撕咬了歐暖上的！

“夫人！夫人！奴婢求您一定要冷靜下來，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千萬不可自陣腳啊！”王媽媽跪倒在地，死命哀求。

林氏如何不知這一點，只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過，難道說就要任由著歐暖踩在自己頭上？王媽媽站在一旁不住地勸，林氏卻還是惱怒不已。

歐可抱怨：“都怪那個惠安師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最要的時候出現，還一口咬定弟弟是天煞孤星，要不是，歐暖現在都被趕出家門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等孩子生下來再計較！”林氏著自己的肚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這件事在腦海裡翻來覆去想了無數遍也不知道自己如今還能如何挽救。

“娘，我今天聽祖母說不想留下這個孩子……”想到李氏冷冰冰的語氣，歐可打了個寒戰。

林氏眼神一寒，王媽媽卻慢慢道：“夫人，果真如此的話，您心裡還是應當早作打算。”

“他們敢！我兄長是兵部尚書，他們若是敢我，兄長也不會放過他們！”林氏充滿怒氣地道，王媽媽聽著靈機一：“夫人，此事也可以與侯府二老爺那邊通個氣……”

“對！”林氏眼晴一亮，只要有二哥爲自己做後盾，李氏無論如何也不敢這個孩子，保住了孩子將來再想別的辦法，就不信，等歐治看到了白白胖胖的兒子還能狠下心來不！

“那夫人你趕快寫封信，奴婢想辦法送出去。”王媽媽趕道。

林氏連連點頭，寫了封簡短的信。王媽媽把信藏在袖子裡，走了出去，歐可擔心地了林氏一眼，道：“娘，這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若是沒了這個孩子，我手中唯一的籌碼就沒了！”只要有了兒子，縱然李氏和歐治不喜，自己一樣有法子讓他名正言順的繼承歐家！林氏心中恨恨地想到。

壽安堂。

香爐裡清新的松柏香若有若無地飄在屋子裡，李氏倚在絳紅錦緞大迎枕上，面沉。

屋子裡只剩下歐治面沉沉地在椅子上坐著，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兩人沒有一句話。

末了，李氏開口道：“這孩子，不能留。”

歐治沉片刻，雖然是自己的骨，可到底是天煞孤星，萬一真的克父，實在是得不償失。孩子以後還會有的，縱然林氏不能生，他還有李姨娘，將來還可能有別的人爲他生。只是他還沒有說話，張媽媽就進來稟報道：“老太太，鎮國候府二夫人求見。”

蔣氏？李氏皺起眉頭，兵部尚書林文淵是林氏的胞兄，他夫人不早不晚這個時候到了，不會是得到了什麼消息吧……惠安師太走了不過兩個時辰，林氏的作還真是快！不由得暗地裡咬牙，道：“請在前廳稍候片刻，治兒，你先回避吧。”說完，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去聽暖閣將大小姐請來。”

“是。”張媽媽低頭應承，心道老太太對大小姐如今當真是十分倚重。

蔣氏進來的時候，歐暖正坐在李氏的邊，親親熱熱的爲捶著。

見進來，歐暖擡起眼，璀璨如星的眸子水波無瀾地靜靜地凝著，讓蔣氏想起深不見底的湖水，只覺涼氣襲人……

蔣氏廣額隆鼻，長得很漂亮，但看人的時候目微斜，帶著居高臨下的優越，顯得過於咄咄人，張媽媽爲上了茶，卻也未，只對李氏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子可好？”

李氏點了點頭，態度顯得不冷不熱。縱然眼前這一位是兵部尚書夫人又如何，自己從份上說是長輩，毫也不需要退讓的。

歐暖笑道：“二舅母突然到訪，可有什麼事？”

上一次在榮禧堂門口，蔣氏第一次見識了歐暖的厲害，現在當然也不敢小瞧，笑道：“你二舅舅聽說你娘子不舒服，特意讓我來看看。”

不舒服啊……上午惠安師太剛走，下午蔣氏就到了，這個消息傳的真是快，歐暖微微笑起來。林氏要保住這個孩子，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把懷孕的事捅出來給侯府知道，林文淵必然會爲撐腰的。藉口不舒服來探，是林氏想警告自己有兄長林文淵保護呢？還是擔心腹中的胎兒不能順利生產特意找個人來安心？不管是什麼目的，歐暖都不在意，原本還沒打算對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怎麼樣，一切都是林氏咎由自取，妄想用孩子來謀害自己，當真是癡心妄想！

“這是什麼話。”李氏慢條斯理地道，“今天一早來給我問安的時候都好好的，沒聽說哪裡不舒服。婉如既然進了我家，就是我家的人。歐家雖然比不上尚書大人富貴，卻也是請得起大夫的，請夫人回去轉告尚書大人不必爲令妹擔憂。”

蔣氏眼神一冷，慢慢道：“老夫人，請不要誤會，我們並沒有別的意思。”說完嘆了一口氣，道，“婉如妹妹從小聰慧，又懂事，深得老侯爺喜歡，雖不是嫡，卻也是如珠如寶長大的。來時夫君特意叮囑，婉如妹妹子直爽，爲人真誠，最是個實在不過的，怕不懂事有什麼地方惹惱了老夫人都還不知道，如果有什麼失禮之，還請老夫人看在年喪母的份上，多多包涵纔是！”

子直爽，爲人真誠？林文淵說的這是反話嗎？說的林氏彷彿多可憐，多惹人憐，實在是可笑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