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暖含笑端起茶盞，用碗蓋撥開水面上飄浮的茶葉，剛喝了兩口，不想林元馨又探了半個頭進來，似乎想說什麼，卻顧慮林之染在場，遲疑了半天才很小聲地說：“暖兒，明日我來找你！有很重要的話跟你說！”

林之染和歐暖都詫異地看著，林元馨不由臉上更紅，一撒手又跑了。

“表哥用過膳了嗎？”歐暖突然看向林之染。

林之染一愣，如實道：“還沒有。”說完他笑了，“表妹這是留我用晚膳嗎？”

歐暖微笑道：“我命人將這幾日園中的薔薇花瓣收集來，蒸了薔薇糕，表哥要不要試試？”

旁邊的菖趕打開吐籽石榴式食盒，林之染只覺食盒裡傳來幽香，沁人心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一旁的紅玉連忙遞過筷子，他卻手拈起薔薇糕，送口中。

“可惜我們府裡從來沒有自己手做這些的人。”林之染吃了一整塊，只覺得香氣陣陣繚繞在舌尖，十分味，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表哥說笑了，府裡的廚子可是手藝極爲出衆的。”歐暖微笑，不以爲意。

林之染接過紅玉遞上的清茶，淡淡道：“不僅僅是味道，還有心。”

歐暖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表哥若是喜歡吃，我走之前，教會你府中的廚子便是，保證味道一模一樣。”

林之染手中的茶杯一頓，半晌方道：“走？！”

歐暖點點頭：“我在這裡休養了兩個月，總是要回歐家的，總不可能在這鎮國侯府住一輩子。”

“不能？”林之染擡頭向，眼神多了幾分凌厲：“有人怠慢你？”

歐暖平靜地著他：“沒有，所有人都對我很好，是我自己覺得太過打擾。”

林之染默默聽著，心中如釋重負，卻又有點空的覺。

見他良久不說話，歐暖也略帶奇怪地看著他。

燭影搖曳中，秀圓潤的側面，清麗而溫，林之染著，忽然有種如墮夢中的覺，竟然遲遲一言不發，過了片刻，他站起來，臉上卻已經是一片冷淡：“你要走的話，也要老太君同意。”

歐暖心道爵兒還在歐家，實在放心不下，只是老太君卻生怕再出紕，堅決不肯放人，老人家要是同意，還告訴林之染爲什麼，不就是爲了想讓他幫著說一說的麼？

林之染頭也不回地走了，丟下歐暖和幾個丫頭面面相覷。

林之染走出小花廳，才從袖中取出一頁紙箋，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跡，心中不知怎麼，竟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他了紙箋，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日頭晴暖，歐暖斜倚在榻上看書打發時間，上蓋著一襲淺綠華葛薄被，穿過窗戶照在臉上，倒也覺得和舒適。看了一會兒書，半瞇著眼睛就在貴妃塌上睡了，一覺睡得香甜，不知過了多久卻約聽得外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像是紅玉在說什麼。若是長輩們來了，紅玉自然會通報的，歐暖心中想到，忽然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微微睜開雙眸，見一個男子的影突然站在前，默默看著。

鎮國侯府的院，怎麼會突然闖進男子？歐暖一驚，手中書本一下子掉落在地上，迅速從榻上坐起來，揚聲道：“何人無禮！？”

來人一陣大笑，揮舞著扇子，一副風流模樣：“暖兒，怎麼連我都不認不得了嗎？”

歐暖一愣，仔細看了看眼前錦玉帶的年輕人，只覺得他眉彎目秀，顧盼神飛，五卻是無比的悉，頓時心裡一鬆，笑起來：“馨表姐，你這樣一裝扮，連表哥都要被你比下去了呢！”

林元馨忍不住笑了：“來，快起來，收拾一下咱們就出去！”

“去哪裡？”歐暖瞧一男裝，不由變了臉，“你要易裝出府！”

“是！”林元馨也不給再反應的機會，飛快地將一套男裝丟下來，“這是比照著你的尺寸做的，快穿上。”

歐暖看了一眼，啼笑皆非：“你要我穿著這套男裝和你一起出去？”

“是啊！快一點，這男裝是我費盡了心思才做好的呢！”

歐暖：“……”林元馨固執地看著，半步也不肯退讓。

沉片刻，定定看向林元馨，“果真要去？”

“當然要去！”林元馨瞪著，“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大門不讓出，我就翻牆！”

“馨表姐，大舅母拘著你不讓出門，是因爲你很快就要出嫁了，你也該會的苦心，不要胡鬧纔是。”歐暖這樣說道，往日裡十分溫順的林元馨卻變了臉，沮喪地在榻上坐了下來，“暖兒，你本就不懂我的心思，太子府是什麼樣的地方，我一旦進去了，以後還能隨便出來嗎？不要說出去散心，就算是想要見到你們都要皇長孫點頭，就算他同意了，還有無數的規矩和禮儀在哪裡擺著，我心裡真的好難！現在我只是想要在出嫁前出去看一看，不會給你們惹禍的！”

看著沉寂的眼神，聽著那落寞的話語，歐暖心中一頓，實在有些不忍，思忖片刻，臉上卻笑了：“馨表姐，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以爲侯府是什麼地方，穿這樣怎麼可能從大門走出去？”說著，再次打量了一番，笑道，“更何況，你看你面如春花，眼似秋水，這樣隨隨便便走出門，也不怕那些想嫁兒的人家搶了你去做新郎！”

林元馨臉一紅，面上頓時有幾分疑慮：“那……你說怎麼辦？”

歐暖笑著向，“這件事，你不妨去求求大表哥，只要他點頭了，事也就了。”

“他？他一定會和娘一樣不答應！”林元馨剛剛燃起的希，一下子又破滅了。

歐暖心知如果今天不讓林元馨出去，只怕以後會想方設法溜出去，便笑著道：“大表哥那裡由我去勸服，只是我想，你這一公子的裳，恐怕要暫時換下來。”說完，頑皮地對著林元馨眨了眨眼睛，看得越發糊塗起來，不知道歐暖在想什麼主意。

出乎林元馨意料之外的，林之染竟然答應了，只不過要求將一華貴的公子服換了小廝的裳，夾在人羣中混了出去。

出了鎮國侯府，林元馨幾乎要歡呼出聲，扯著歐暖喜笑開道：“暖兒，謝謝你，真沒想到，我大哥這麼聽你的話！”

這話說的很有歧義，好在歐暖沒有在意，走在後面的林之染臉卻變了，沉了臉呵斥道：“你的年紀比暖兒大，說話卻這樣口沒遮攔，哪裡像個公侯小姐！”

林元馨吐了吐舌頭，一派天真爛漫之，道：“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公侯小姐，我是……”往上看了看，“我是微服出遊的豪門公子！”孩兒家，一出了門，便找地方換下了上青灰的小廝服，改了華，還著歐暖也一併換了早準備好的服。

林之染嘆了口氣，歐暖卻笑道：“既然出來玩，你就不要太拘束表姐了。”

林之染將面上的清雅笑容看得清楚，一時便有些走神，等回過神來，一雙深邃的丹眼帶了一冷意，“份如今非同一般，若是讓娘知道這樣跑出來，真的要氣死不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答應你們！真是胡來！”

歐暖看著周圍人羣中十數名便裝的侍衛，笑道：“在你的眼睛底下，表姐不會闖出禍來，但若是你不答應，跑出來，後果不堪設想，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那你呢？還沒好，也陪著胡鬧！”林之染口道。

歐暖一愣，隨即笑道：“我已經好了，只是你們不放心。”

正在這裡說著，他們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大街上一陣。林之染容貌俊，長玉立，穿華服，自然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林元馨和歐暖雖然也同樣著男裝，但林元馨量小，材苗條，臉上氣較重，很容易就被人看出來是扮男裝。倒是歐暖雖然年紀更小一些，卻偏偏量高挑、形容風流，像是個弱冠年，衆人向時，卻覺得“他”的容彩照人，頗有幾分雌雄莫辯的味道，竟引來最多人的矚目。

林之染不敢帶們去別的地方，生怕惹出什麼禍患，只能選了一較爲清靜的戲園子。此刻戲園子里正是笛聲悠揚、墨登場，一派春花秋月的旎旖風，林元馨雖然失，卻也很清楚自己一個名門閨秀，自然很多地方都是不能去的，索去了顧慮，笑嘻嘻地跟著林之染進去。

明月樓雖然是戲院，卻並不是普通的地方，非京都顯貴、豪門貴族不能，門口的小廝一見林之染三位都是裘服翩翩、繡楚楚，立刻笑盈盈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林之染隨意挑了一個座位，三人坐了下來，立刻便有一個小丫鬟來上茶，那丫頭約莫十五六歲，瓜子臉上薄施脂，娉娉婷婷，俏可，給三人倒茶，忽然眼停留在歐暖上，似乎看的呆住了，過了半晌，才知道自己失態，臉上更紅，倒分不出是胭脂還是紅暈。只是在戲園子呆久了，並不過分扭，主靠過來說話，問林之染三位從哪裡來，歐暖見態度爽朗，毫不做作，更是可，不由笑了笑。

林元馨忽然問道：“這臺上唱的哪一齣？”

那小姑娘笑道：“胭脂會。”

林元馨點點頭，小姑娘忽然說道：“我見過的人那麼多，可是從沒見過像你們幾位長得這樣好看的。”

林元馨一聽，手中的碎玉描金扇“刷”的一下子打開，十足風度翩翩的紈絝子弟模樣，眼睛發亮地點頭笑道：“小姑娘，你很有眼。”

小姑娘卻往歐暖的邊捱了挨，笑道：“是呀，就屬這位公子生得最俊俏了。”

三人俱是一愣，林元馨尤爲驚訝，指著自己，“難不我還比不上他？”

小姑娘咯咯笑，對林元馨說道：“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位姑娘了，您別拿我開心。”

林元馨無語，心道自己和歐暖同樣是男裝扮相，怎麼對方分得出自己是人，卻看不出來歐暖也是個娘？當然不知道，歐暖量形容肖似年，卻因爲年紀較長，比之更多了三分之態，當然更容易被人發現。

歐暖低下頭喝茶，掩住了脣角的一笑容，林元馨又指著林之染道：“他也比不上嗎？”

那姑娘生怕他發怒，連忙解釋道：“不是的，這位公子長得也很俊，只不過我運氣好，曾經見到比他更俊的人，這位。”說著一指歐暖，接著說道：“這位卻是世間有，我看見他，就想一直看著，只怕是此生再也見不到這麼好看的人啦。”歐暖聽這麼說，臉卻是微微發紅。林之染看在眼裡，只覺得有趣之極。

胭脂會同樣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林元馨只看了一會兒便了迷。歐暖則低下頭喝茶，顯然對臺上的戲並不十分興趣。

林元馨看到俊書生夜會小姐，顯然很激，“暖兒你看！”差點出來，旁邊的林之染瞪了一眼，才知道自己失言，輕聲咳嗽一聲道，“你看！”

歐暖只淡淡看了一眼，回頭卻見林之染煞有興趣地瞧著自己，不由笑道：“表哥看著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