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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陷一片黑暗，聽覺和嗅覺變得格外敏銳，男人獷的慘聲混雜著子弱的哭泣刺激得人頭皮發麻，空氣中很快有濃郁的腥味瀰漫開來，唯有眼瞼上那雙手和後實的膛是乾燥溫熱的。

即便看不見，這樣的驗也不是很好。

過了一會兒，哀嚎聲漸漸弱了，陸戟沉聲開口：“我不管你們以前在誰麾下，也不管以前你們守的軍規是什麼，從今天開始，你們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鎮北軍！”

陸戟的聲音渾厚有力，輕易穿過所有人的耳，迴盪在校場上空，一如當年他第一次站在鎮北軍面前，聽著陸嘯練兵一般。

鎮北軍是他們父子兩人一點點訓練出來的利劍，胡人把這把利劍廢了，沒關係，他們可以再把它重新鑄起來。

“鎮北軍軍規，不可投敵叛國，不可欺君罔上，不可欺負弱小，不可離間戰友，不可臨陣逃，不可作犯科，以上數罪，任犯其一，罪不可赦，當衆決！！”

陸戟鏗鏘有力的宣佈，然後蘇梨聽見趙虎沉著聲厲喝，手裡的大刀耍得虎虎生風。

“啊啊！”

幾個姑娘又是一番尖，楚懷安攬著蘇梨往後退了幾步。

沒看見眼前是何場景，但蘇梨知道，那五個人被趙虎砍了腦袋。

校場上所有人都沒再說話，只有幾個姑娘嚇得急促、驚恐的重呼吸。

們都是貧寒出，也聽過不鄉紳惡霸的事，這事落在自己頭上以後，們心中怨恨極了，卻沒想過會有什麼人爲自己出頭，還是以這樣殘酷腥的方式。

決完，陸戟讓人把拖下去，又讓趙虎親自帶人把幾個姑娘和們的家人護送回去。

校場的腥味濃郁得一時半會兒散不開，陸戟示意楚懷安帶著蘇梨去他的營帳。

進營帳以後，楚懷安放開蘇梨。

營帳是之前就有的，和其他將士的營帳沒有太大的區別，很簡陋，除了一張簡易的木板牀和一個查閱兵書的桌子，再無其他。

“阿梨怎麼突然過來了？”

陸戟問，隨手了剛剛濺上的外衫放到一邊，這作他做得隨意，做完以後被楚懷安狠狠瞪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回京了，他得注意言行，尤其是在蘇梨面前。

“我想找一個孫耀的人，家住京郊，上有一個瞎眼母親，伍時剛娶親不久。”

蘇梨直接說明來意，把孫耀家裡的況瞭解得這樣詳細，陸戟直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卻沒有多問，喚了人去各營詢問，半個時辰後，那人回報：“啓稟將軍，孫耀昨日被蘇縣主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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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蘇梨一下子站起來，沒想到自己帶回去那個斷臂士兵竟然就是孫耀！

世事怎麼會無常至此？

“發生了什麼事？”

“孫耀的母親和妻子死了，我要帶他去見他妻子最後一面！”

蘇梨急切的說著朝軍營外面走去，陸戟起想跟上，被楚懷安攔下：“這裡需要你坐鎮，我陪去就好。”

“侯爺不是宣稱只是阿梨的朋友嗎？”

陸戟質問，態度頗有些強，他現在是蘇梨的義兄，哪怕惹蘇梨生氣了，也比楚懷安更有立場，楚懷安面不改：“阿梨與尋常子不同，我與亦夫亦友不可以嗎？”

“阿梨如今已是我國公府的千金，侯爺莫不是以爲用這樣的說辭就能輕易將求娶到手？”“……”

楚懷安臉一僵，他和陸戟在宴會上的表現半斤八兩，他可以不理會陸戟，但在陸國公面前他可不敢造次。

若是陸國公不同意這門親事……

楚懷安脣角了，立刻想到這是楚凌昭給他下的套，先讓蘇梨認了陸嘯做義父，後又讓他把婚書還給蘇梨，這下他無憑無據還不能討幹岳父的歡心，還怎麼娶親？

丫的楚凌昭，老子不就是懷疑了你一下，又沒想造反，你用得著這麼坑我嗎？

楚懷安腹誹，不肯在陸戟面前輸了氣勢，底氣不足道：“只要阿梨願意嫁我，你們誰也攔不住！”

這話說出來，楚懷安自己的心臟先了。

蘇梨原本好不容易纔鬆口同意嫁給他，現在只怕怎麼都不會同意了吧。

心裡涌上慌，楚懷安顧不上和陸戟多說什麼，衝出營帳去追蘇梨。

蘇梨騎得很快，踩著宵的點進城，楚懷安到城下的時候，城門剛好關了。

現在皇城的守衛比以前嚴多了，哪怕他是逍遙侯，也不能在宵以後隨意進出皇城，楚懷安暗罵了一句，騎馬繞著城樓轉了一圈，趁著守城的護衛不注意，一頭扎進護城河裡。

蘇梨進城以後直奔縣主府，府上已經點了燈，門房見回來，笑著迎上來。

“準備一輛馬車！”

蘇梨冷聲吩咐，腳下步子不停，直接奔向孫耀所在的客房，護衛還守著他，剛給他灌下一碗藥。

“把他背上，跟我去京兆尹！”

蘇梨表冷肅，護衛有些驚詫，不過沒多問什麼，背上孫耀就和蘇梨一起出門。

時辰不早了，京兆尹府衙的衙差都換了一值守，蘇梨直接亮出縣主令牌，衙差立刻去通知林政，一刻鐘後林政走出來，他還沒回家，應該是在忙案子的事。

“蘇縣主。”

林政比蘇梨階高，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見蘇梨後面的護衛背了個人，表有些意外。

“林大人，這是那位子的相公，我想帶他來見他妻子最後一面，仵作驗後可有幫忙裝殮好？”

在遠昭死者爲大，奉行土爲安，因此做仵作有個不文的規矩，驗完以後，需幫裝殮，以示對死者的尊敬，同時也是向死者承諾，會幫他們沉冤昭雪。

林政知道蘇梨和陸戟還有鎮北軍關係匪淺，大概猜出這位將士的份，臉上帶了一肅敬，微微側讓開：“蘇縣主，請隨我來。”

京兆尹府衙很大，前面是開堂問審的地方，上面高掛著‘明鏡高懸’字樣的門匾，警示世人，也讓爲者自省，不放過蛛馬跡，爲死者鳴冤。

後面用高牆築著上下明暗兩種牢房，再往後纔是停房。

停房由年輕力壯的衙差守著，若有新進來，夜以後便會燒一夜的紙錢，算是寬死者在天之靈。

蘇梨跟著林政到停房的時候，幾個衙差正蹲在門口燒紙錢，一盆紙錢燒得旺旺的，火苗搖曳將幾個衙差的影子投到周圍的牆上，像要吃人的龐然巨，莫名詭異。

蘇梨沒覺得害怕，讓護衛把孫耀醒。

停房裡沒有別的，林政衝其中一個衙差道：“老胡，把門打開。”

然而那個被到名字的衙差卻沒有，作機械的繼續燒紙錢，林政皺眉，正要發怒，蘇梨卻已疾步衝到停房門邊，一腳把門踹開。

林政被蘇梨那一腳嚇了一跳，沒想到的力氣竟然這麼大。

門外的燭火和清幽的月一起照進屋裡，蘇梨一眼就看見停在屋裡的首下面流了一地的。

蘇梨心頭一跳，有不好的預，走過去掀開白布，眼睛微微睜大。

林政跟在後面跑進來，探頭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怎麼會這樣？”

子的臉被整個揭下，只剩下糊糊的頭顱，慘不忍賭。

林政爲多年，也看過不離奇卷宗，這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林政高聲喊道：“來……來人！把仵作帶來！”

最後一個接的人只有仵作，他的嫌疑自然最大。

喊完，林政又轉出去，抓著那個老胡的差重重的給了他一掌，老胡被扇得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懵了，林政又補了一腳：“你們是怎麼守的？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

林政怒極，隴西縣的事還沒理，又出了命案，現在的臉皮不翼而飛，這一樁樁下來，他這個新上任的京兆尹且不說保不保得住烏紗帽，只怕是連腦袋都保不住！

老胡被踹得終於清醒過來，見林政還要打人，連忙開口：“大人，發生何事？”

老胡問完察覺到了上的傷痛，表痛苦，眼神卻是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林大人，不怪他，是他們中了兇手的毒。”

蘇梨溫聲制止林政繼續發脾氣，護衛已帶著清醒過來的孫耀進來。

孫耀比老胡更加茫然，但看見以後，還是下意識的瑟避躲。

蘇梨沒有看他，只憐憫的看著面目全非的子輕輕開口：“孫耀，這是你枉死的妻子。”

在蘇梨喊出‘孫耀’這個名字的時候，孫耀就僵住了，他難以置信的擡頭，瞪大眼睛看著那，似乎想從那模糊的頭顱分辨蘇梨剛剛說的是真是假。

“這幾年替你照顧著你眼盲的母親，一直在等你回家。”

孫耀鬼使神差的朝走了一步，一腳踩在蜿蜒開來的泊中。

他腳上穿著一雙破破爛爛的鞋，鞋底是納得厚實的千層底，黑鞋面，沒有花哨的繡紋，早就磨破了，出腳趾頭。

他訥訥的低頭，記起這是多年前離家時新婚妻子親手替他納的。

他還記得那天拿著包袱送了他一程又一程，記得染著緋紅的臉頰，比迎春花還豔。

他說過等立了軍功退伍回家，一定讓和娘過上好日子。

說不求富貴，但求他平安歸來。

夫君……

耳邊突兀的傳來一聲怯的低喚，他猛然驚醒，轉向外跑去。

這一跑，又讓他想起了那夜胡人攻城的場景。

鎮北軍不容逃兵。

他也像現在這樣，在抵抗不住的時候逃了……

他沒有跑幾步就被護衛追上來摁在地上，護衛下手很有分寸，避開了他的斷臂，他竭盡全力掙扎，最終像個懦夫一樣哭著哀求：“放開我！求求你們放我走吧……”

求這個字眼在鎮北軍裡也是很敏的，趙三狗說得對，他已經完全配不上‘鎮北軍’這三個字了。

他不停地哭求，但沒有一個人理會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哭得累了，聲音漸漸弱下去，一雙白底紅面的繡花鞋出現在他眼前，那紅是純正的石榴紅，像親那日他妻子穿的。

掀眸去，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的人似乎也變多年前不勝的模樣。

“苦等了你多年，如今被歹人所害，死後連面容都被揭去，你不打算振作起來替報仇嗎？”

那聲音只是單純的疑問，沒有失亦和嘲笑，帶有蠱一般讓他忍不住擡頭，然而在對上那雙清冽平靜的眸子以後，他又迅速低下頭去。

不！

他做不到！他是逃兵，他是懦夫，他不配拿刀！他應該去死！

孫耀渾抖起來，像是看到了極恐怖的事，渾都在痙攣抖，蘇梨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別讓他咬舌！”

話落，那護衛擡手卸了孫耀的下顎，讓他沒辦法咬傷自己。

“先送他回家。”

蘇梨留下和林政說了一些之前在漓州發生的事，今天看守停房的衙差多半是中了幻凝香。

林政聽說真的有改頭換面之事，心中十分驚奇，又問蘇梨漓州那位長老究竟是何方神聖，這幻凝香該如何預防應對，蘇梨一一解答，最後暗示林政去找顧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