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北方的冬天冷得不講道理。

中午時艷高照, 厲橙和舍友們在食堂裡吃完午飯，還懶洋洋地曬了一會兒太。等到下午下訓後，北風驟然變得極烈, 冷的寒風直往羽絨服的領口裡鑽。

這邊天黑得很早, 還不到五點半, 黑的夜已經了下來，隻剩下天邊一抹細細的橙紅，遙遠的墜在地平線上。

厲橙推開遊泳館的大門，裹羽絨服外套, 盤算著一會兒去食堂吃什麼。

集訓中心的夥食真是沒得說，每天都有專業的營養師為他們搭配菜。厲橙最吃的是牛湯麵, 一鍋咕嘟咕嘟冒泡的湯麵裝在大海碗裡, 菜碼富, 上麵還要澆上厚厚一層的牛塊，蛋白、碳水、蔬菜一個不, 一碗呼哧呼哧地吃進肚子裡, 再暖和不過了。

想到這裡, 厲橙忍不住咕咚一聲嚥了口口水，他加快腳步，向著食堂進發。

「――橙橙！」就在這時，厲橙約在風聲中捕捉到了一耳的聲音。

厲橙的先一步停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側頭尋找那道悉聲音的來源。

可是找來找去, 耳邊隻有呼嘯的風聲。

……應該是他太想蕭以恆了吧, 居然在這裡聽到了男朋友的聲音。

也不知那傢夥現在在做什麼，估計是穿著短袖T恤在教室裡畫畫吧。

厲橙下意識地把手揣進兜裡想要手機發簡訊, 結果卻了個空――為了防止被教練發現他私藏了手機，每天訓練時他都會把手機藏在被子裡。

兩人往後的第一個生日就不能一起慶祝, 真是太鬱悶了。

厲橙懊惱地撓了撓頭髮，忽然間，一雙大手從他後了過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厲橙的世界驟然變得漆黑，他嚇了一跳，一個荒唐的念頭跳他的腦海。

他剋製不住角的雀躍，立刻反手握住那雙手，轉過子――然後瞬間表垮掉。

「靠，周尖，你稚不稚？」厲橙撇了撇，眼睛裡寫滿掃興。

「抱歉，見你一個人發獃，就想嚇嚇你。」周尖是北方人，又是alpha，他個子很高，每次和厲橙說話時，都要略略低頭。

他們倆的專項都是自由泳，雖然一個長距離一個短距離，但平時訓練都在一起。男子自由泳一共有六個小項，預備隊員有11名，厲橙因為是omega，為了隊伍裡非常特殊的存在。厲橙績突出，其他隊員對他的實力格外忌憚，再加上他格刺頭兒的要命，這就導致他和其他隊員頗有些不對付……久而久之，厲橙在隊裡沒什麼朋友，隻和周尖能說上幾句話。

周尖見厲橙冷得直脖子，立刻摘下自己的圍巾，要給厲橙繫上。他是富二代，就連一條普普通通的圍巾都價值不菲，上麵的LOGO連厲橙都認得出來。

厲橙立刻後退一步，擺手拒絕：「別，別別，圍巾你自己戴吧，別給我。」

周尖被他拒絕，頗有些下不來臺：「……為什麼？天這麼冷，戴圍巾暖和。」

厲橙：「我戴圍巾覺得不上來氣，覺有人在鎖我。」

周尖：「……」

周尖默默地把圍巾戴了回去。

厲橙一直覺得周尖這人奇怪的，集訓的兩個多星期裡，厲橙無意中發現，周尖經常盯著自己看。

有時候厲橙一回頭，就會抓到周尖來不及收回去的目，那眼神飽含深意，看得厲橙渾的。

太詭異了！他們倆人的專項並不相同，在競爭最終出賽名額上完全沒有衝突，周尖為什麼要把他當作假想敵？

如果周尖知道厲橙心裡在想什麼的話，一定會鬱悶於自己這段時間對牛彈琴吧。

室外實在是太冷了，厲橙裹羽絨服，雙手踹進兜裡，小跑著向食堂前進。周尖寸步不離地跟在他邊，眼神似有若無地落在了厲橙的後頸。

兩人穿過寒風，推開食堂厚重的門簾，終於重新回到了暖氣的懷抱。

他小跑著衝到牛湯麵的視窗，端走了一碗新鮮出爐的牛麵。負責打飯的大廚生怕他營養攝不夠，大海碗裡牛盛了滿滿兩大勺，冒尖的牛堆小山，看著格外壯觀。

「多吃蛋白吃碳水。」大廚把牛麵放到厲橙的托盤裡，「小夥子，不夠再過來加啊。」

旁邊的周尖有心想和厲橙吃一樣的，立刻說：「師傅，也給我來一碗。」

廚師看了看煮麵的鍋：「同學，你得等幾分鐘，麵用完了，我要現搟。」

周尖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厲橙沒管他，先端著牛麵找位子去了。現在是下訓的高峰，幾百名運員滿了食堂，厲橙端著麪碗找了好久，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一個空位。

剛巧，那空位周圍三張椅子，坐得是自己的舍友。

三名omega不知在聊什麼話題，話最多的陳淼更是眉飛舞，滿臉的春意盎然。

厲橙端著盤子走過去，大大咧咧地把托盤一放，手搭在了陳淼的肩膀上：「嘿，看來你們今天下午訓練不累啊，聊什麼這麼開心？」

陳淼被突然冒出來的他嚇了一跳，沒好氣地說：「誰說不累的？我快要累死了，我一下午連著跳了三十次跳臺，和我搭檔那笨蛋總是慢一步，氣死我了。」

厲橙笑嘻嘻地說：「可看你這氣不像啊……怎麼，遇上好事了？」

陳淼咳嗽兩聲，樣子神神的：「你不要張揚啊――我剛纔在下訓的路上，看到一個特別帥的alpha！」

厲橙：「……」

厲橙對這種「姐妹話題」不興趣，他「切」了一聲，懶洋洋地把胳臂從陳淼的肩膀上收回來，開始對著麵前的牛麵發起攻勢。

他力消耗巨大，早就到肚子裡唱空城計。他一邊埋頭苦吃，一邊分出一分力聽陳淼花癡。

陳淼是那種長相可型的omega，再加上他個子小，在集訓隊裡很歡迎。隻不過他對集訓隊裡的alpha沒什麼好臉，總覺得他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陳淼說：「那個alpha肯定有一米八五以上，嘛，至得佔一米八。」

厲橙想，這是人嗎，這是圓規吧。

陳淼：「他不是咱們集訓隊的人，他站在圍欄外麵，一直著咱們遊泳館的方向。我出門時，就那麼湊巧往那個方向一撇――哎呀，我就看到他站在那裡，四週一片漆黑，唯有他所在的位置是有的，那束從天而降，落在他的上，我當時一陣恍惚，心想我難道看到天神下凡了嗎？」

厲橙想，天神下凡不太可能，那束的來源隻有兩個可能：一，頭頂的路燈，二，有UFO要吸那個alpha。

陳淼：「我承認，我被他的貌蠱了！我鼓起勇氣走過去，和他說了一句話。」

坐在他對麵的omega立刻抓住他的手，問：「你和他說什麼了？」

陳淼地一笑：「我說：『同學，你需要幫忙嗎？』」

「他怎麼說？」

「他說：「不需要。」」

厲橙：……

陳淼兩手一攤：「於是，我就走了。」

即使陳淼的這個「浪漫故事」結束得很突然，但故事的主人公神又帥氣，足夠引起桌上三位omega的熱烈討論。

雖然那位高冷alpha隻說了三個字，但酷幻想的陳淼已經為他編造出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了。

「他等在圍欄外，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遊泳館的大門。他一直盯著那裡，一定是在等待一個人！」陳淼雙手托腮，「而且他隻穿了一件呢子大，裡麵隻有一校服，看起來就很冷。」

厲橙想，零下十度的天氣隻穿一件大，那alpha真夠包，隻要風度不要溫度。

坐在對麵的舍友說：「校服？可這附近沒有學校啊。」

陳淼：「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校服遮住了一半，我隻看到上麵寫著『一中』。」

舍友：「是首都一中嗎？那所學校還出名的，校服是那種英式的，男生穿西裝打領帶，可時髦了。」

「啊？不是啊。」陳淼搖頭，「那個男生的校服是運款，藍白的。」

厲橙的筷子突然頓住了。

藍白的運款校服……口的「一中」校徽……在這麼寒冷的天氣隻穿了一件無法寒的呢子大……長得俊非凡格冷淡的alpha……還有他走出遊泳館時，聽到到那聲悉的「橙橙」……

幾個線索匯聚起來，一個令厲橙不敢置信的猜測跳了他的腦海中。

他大腦一片空白，微微抖著。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不顧一切地向著外麵跑去。

舍友們被他嚇了一跳，對著他的背影大喊他的名字。可那些聲音全被他拋在腦後，完全聽不見了。

他衝出食堂時，差點和周尖撞到一起，周尖手裡的托盤一晃，麵湯灑出了大半。

「厲橙，你……」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厲橙的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裡。

……

冷。刺骨的冷。

冬夜的首都氣溫降到零下十度，路燈下，蕭以恆倚在圍欄旁，把雙手聚攏合在邊，輕輕撥出一口氣，暖了暖冰冷的手心。

撥出的熱氣在接到冷空氣的一剎那，變了白的霧狀，以最快的速度化了小滴。

而這一幕，讓蕭以恆的眼神了一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厲橙提出的傻問題。

他把目又轉向遊泳館，遠遠地著那燈火通明的場館。

門衛大叔為他指的路很準確，他從大門繞到這邊隻花了十幾分鐘。正如門衛大叔所言，整個集訓中心都被高高的鐵格子圍欄圍住，在圍欄牆頂端豎著好幾個攝像頭，全方位監控著這片區域。

他試著給厲橙發簡訊，但厲橙應該是把手機留在了宿舍，並沒有看到他的訊息。他隻能眼睛不眨地盯著場館門口，做好最壞的打算。

圍欄距離場館大門離得很遠，好在還能看清出出進進的人影。

蕭以恆在這裡靜靜等了幾個小時，全凍得冰冷，才終於等到遊泳館下訓。

當那個金髮年走出場館時，他立刻大聲呼喊厲橙的名字，然而呼嘯的寒風吹散了他的聲音，他看到厲橙停下來、左右張了一陣，結果有個材高大的alpha忽然出現，打斷了厲橙的尋找。

蕭以恆認識那個人――他是周尖――在第一次從厲橙裡聽到他的名字時，蕭以恆立刻上網全方位搜尋了他的訊息。

他清楚的知道，那個周尖對他的橙橙心懷不軌、發起了猛烈攻勢；他也清楚的知道，他的橙橙對此毫無所覺，心大意隻把他當隊友……當蕭以恆看到周尖把雙手覆蓋在厲橙眼睛上時，無法抑製的怒火立刻席捲了alpha的冷靜。

他纔是厲橙的alpha，隻有他纔可以厲橙的！

隔著圍欄，他再次喊起厲橙的名字，然而……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厲橙的影越走越遠。

蕭以恆試著給厲橙又撥打了一次電話，但意料之中的，電話沒有迴音。

現在……橙橙應該在食堂吃晚飯吧？

蕭以恆知道，晚飯的休息時間大概在一個小時左右，然後隊員們會回到遊泳館做晚訓。可是，蕭以恆的時間不夠了，他剛剛已經錯失了一次和厲橙見麵的機會，他如果再等下去，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機場了。

可是，就這樣轉離開嗎？……蕭以恆不甘心。

他在來華城之前，隻想著能夠遠遠見厲橙一麵就好。可是當他真的遠遠見到了厲橙，他卻本無法滿足於此。

他想牽他的手，他想予他熱吻，他想抱住他，告訴他自己吃醋了。

蕭以恆苦笑一聲，拿出手機又看了眼時間――隻剩下十分鐘了。

最後十分鐘，會有奇蹟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