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宮氣廬中,見亭陳玉樞垂眸不語的模樣,陳嬰額角不見汗,角的笑容也有些僵。
恍惚間似有一寒意從足下生起,順著脊背爬來後頸,他渾不適。
「看來陳嬋真是好大的膽子呵,居然勾結哈哈僧,讓妹妹陳芷藏到了大轉寺,何其的狂悖無道,萬死亦難辭其咎,我簡直都要佩服的膽子,不過……」
此時陳嬰畔忽有一道慵懶聲音響起。
他轉首看去,一個以玉釵束髮,穿青葛的俊拔男子也將臉一偏,恰時同自己視線對上。
此人眉如墨畫,眸若點漆,風神秀偉,氣度閑曠,縱是在如今的陳氏一族當中,也算得上出奇,據陳嬰所知,此人在未道之前,便依靠這副好皮囊逃過好幾次災劫了。
若論不擇手段,對上此人,陳嬰倒也是自愧弗如。
「陳白……」
陳嬰眸一冷,出了殺意。
陳白不以為意,迎著陳嬰的目,繼續道:「不過縱陳嬋有千錯萬錯,陳嬰今番便不需擔責嗎?若不是他的疏,陳芷怎麼那般輕易便被哈哈僧擄走,說不定兩人早已是同謀了!父親,依我看來,若要降罪,陳嬰當與陳嬋同罪才是!」
陳嬰神沉,不自覺手劍柄。
而底下子嗣的這番針鋒相對,倒是陳玉樞略來了些興緻。
他隨意將手中符訊拋開,看向兩人,笑意盈盈道:「陳白,若你是我,你要如何置這兩人?」
「若不嚴刑究治,何以重威?」陳白挑眉,豎掌刀,往頸間輕輕一劃:「父親,請斬陳嬋、陳嬰,肅我家風!」
陳嬰面無表。
陳玉樞放聲大笑,擺手:
「我這何曾有過什麼家風?過了,過了!陳嬰固然當然失察,中了哈哈僧的算計,但似這等小過,卻還不致死。
你們同室戈的戲碼,我已看得太多太多了,今日便先行緩緩罷。」
陳嬰如蒙大赦,拜倒在地。
陳白憾道:「父親雖慈悲,可那陳嬋——」
他話還未說完,天門戶忽然一開,便有蒸蒸清氣騰升出來,從中顯出一個持九節竹杖,左耳掛著一隻翠綠小葫蘆的佝僂老者來。
「玉樞,倒是好清閑!」
老者笑瞇瞇開口。
「木叟師兄,看來你已是同玄冥五顯道君談好了?恭喜,恭喜。」
見得此老面,陳玉樞主走出金宮氣廬來相迎,底下之人更是俯恭敬行禮。
而在與階前恭敬侍立的陳白、陳嬰兩人錯而過時。
陳玉樞腳步一停,忽又淡淡道了句:「陳芷固然不值一提,但陳嬋對我還有用,不依我法旨來行事,可是大大傷了為父的心。你們不要殺,去東海把抓過來罷,打進白塗苦川里,先關個幾百年來慢慢悔過。」
陳嬰與陳白對視一眼,最後還是陳白問道:「敢問父親,陳嬋若是抗命,又當如何?」
「不會的,除非想看到自己母親的腦袋。」陳玉樞聲音平靜。
陳白眨了眨眼,也不顧木叟當前,忽捧腹大笑起來:「也對,不然陳嬋早也跟著逃去大轉寺了,哈哈哈,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而將陳嬰、陳白打發走後,木叟也被陳玉樞親領進了金宮之中。
可兩人還未多寒暄,木叟兩耳一,翹首東方視去。
在幾息過後,他臉上笑意便忽有些玩味起來。
「白鯉化龍,一飛沖雲,如今這局勢倒漸有一發不可收拾之相了,聽說陳象先也來了胥都天,還留在了壤山,玉樞……」
木叟問:「說說看罷,你如何呢?」
「師兄意思是?」陳玉樞隨意道。
「我特意來胥都,除去拜會先天魔宗的諸位同道外,不正是為你之事嗎?」木叟搖頭:「不過你需知曉,人劫之事雖可取巧,但到底也需你自個承,我等若是出手太過,反而是漲了劫波,壞你好事!」
「此事我自然知曉,關於如何對付那逆子,我心中已有一謀劃,正需同來師兄參詳一二。」
陳玉樞沉片刻,抬起頭。
那道目似穿過萬山長水,遙遙落去宵明大澤,與陳珩隔空相對。
但他視野到底只是一片虛虛茫茫,寂寥空曠。
唯見水滔天,沖奔不休,彷彿萬古不移……
「而至於現在,我倒的確奈何不了他什麼……那便先容這逆子得意一時罷!」
一陣沉默過後,陳玉樞忽冷笑一聲,他此時上再不見什麼風霽月,只如一頭擇人而噬的惡。
殺機畢,戾氣橫生!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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