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綰正無措地闔著眸子,聞言一怔,茫然張開眼睛。
原來只吻一吻,沒有其他,便算禮了麼。
顧宴容呼吸聲略有些沉,隔著衾被環抱:“綰綰還生著病。”
他掌心輕發頂:“嚇到綰綰了,抱歉。”
謝青綰仍有些呆,眼中霧汽迷蒙,懵懵懂懂地喚他:“殿下。”
顧宴容低低嗯了一聲:“綰綰燒還未退,困麼。”
謝青綰卻搖了搖頭,被裹在衾被里不能攥他的袖,便只拿水瑩瑩的眼睛他:“想看著殿下。”
生病總是格外離不開人。
顧宴容便跪坐在榻邊的團上,五籠在矮幾上那半盞殘燭的昏里,真切又分明。
謝青綰仍舊蹙眉,懇切著他。
分明在王府中,在臨山殿里,都是他攏著抱著一同安寢的。
顧宴容似乎輕嘆了聲,指腹撥過長而濃卷的睫羽:“綰綰。”
他被這樣漉又可憐的目勾著纏著,和上了榻,與相擁而眠。
第58章 花房
◎殿下能不能……◎
謝青綰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醒時約能過床幔窺見外頭昏晦的天。
初夏時節驟雨繁急打在屋檐,潺潺不休。
側早已沒了溫度。
素蕊攏起帳幔,瞧見有些失神地盯著那只枕發呆,不由低聲喚道:“王妃?”
整整一日一夜才退下去的高熱使愈加顯出單薄與蒼白來, 濃翹的睫羽都懶懶垂著, 膛起伏, 呼吸微淺。
捧著溫熱的雪水,瓣吹裊裊的霧氣, 眉眼被蒸騰的水汽熏得漉而靈起來。
忽然清開口道:“阿蕊,西墻的薔薇開了麼。”
素蕊習慣于跳的思維, 游刃有余地答:“回王妃娘娘, 銜春接夏, 開得正好呢。”
謝青綰抬眸瞧一眼窗外日:“著人剪一束來, 送去母親院里。”
倒是養在閨中時常做的事。
素蕊福去辦了。
被祖父接回府中, 王府的趙大管事一日三回的地親自來送現烘好配好的藥材。
被國公府的老管家接了藥,滴水不地招待在前廳, 連謝老國公的面都難以見到。
趙全不急不惱,笑花一樣在前廳喝了茶水, 起告辭。
下回照樣借著送藥的名頭客客氣氣地上門。
謝青綰躲在幽靜閨房里聽窗外瀝瀝不絕的雨聲, 用瓷匙緩緩服著湯藥。
蕓杏跪坐在矮幾旁的團上, 細致拭著荔枝白玉雕刻的花盞。
消息最靈通,尚有些不可置信地講道:“王妃,今日闌城里生了好大的變故。”
謝青綰瓷匙未停,輕輕嗯了聲。
蕓杏將聲音低下來, 神道:“宋家倒了。”
短短四字, 謝青綰頓時捧著湯藥怔住, 驚異地抬起眼來。
闌城名門世族不在數, 除卻近些年漸見退的戚氏,便要以陳宋兩大世家為首。
陳家盤亙朝野百年不衰,宋家卻則發跡于當年鎮國公府敗落之后,昭帝一手扶植,承繼謝家釋出之權柄,拜司馬,此后更是平步青云。
“昨兒午夜暴雨,明煦街有百姓深夜聽見異響,推窗一瞧,只見烏一眾人比天上暴雨驚雷的黑云還要濃,舉著暴雨怎麼都澆不滅的火把,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死了整座宋氏府邸。”
蕓杏煞有介事:“攝政王烏玄袍披風,劍上不住淌著,火沖天的,真跟見了鬼一樣,閻王爺來拿人也未必有這樣的場面。”
“夜里到底看不真切,晨起時才看清宋府的遍地的,又濃又紅,暴雨下了整晚竟也半點沖不干凈。”
“今兒一早宮里便傳來消息說龍震怒,下旨徹查嚴辦,今日正午便要先斬宋家六子。
“宋氏貪贓枉法,被軍破開庫時,里頭堆積的十二年前貪墨的柳州賑災銀款都還沒花完呢。宋家據司工之位,這些年間無論造橋鋪路、修渠墾荒,但凡朝廷撥銀,宋家必有染指。”
蕓杏咂舌:“如今市井都傳,宋府地下,只怕是埋著金山銀山呢。”
謝青綰不由想到,他昨夜似乎來得很早,干干凈凈的很是好聞。
約是守了半夜,才起去抄的宋家。
好忙哦。
闌城世家大族枝盤虬、錯綜復雜,昨夜抄家一舉看似突如其來,實則怕已是蓄勢良久。
貪贓固然當誅,只是攝政王用玄甲衛與皇宮軍,似乎不止是貪污吏這麼簡單。
宋氏為昭帝選中又一手扶植,無疑是當年昭帝在民間的手眼。
分明昭帝已崩,縱使當年勢力有所殘余,又如何能在皇宮掀起如此風浪。
謝青綰高熱才退,腦中時常鈍痛,便索不再去想,只歪在榻間闔眸養神。
一心守著三日之期。
午晌間雨勢似乎弱下去半分,便撐著傘到后院的花房去。
南楚風雅盛名,莫說世家大族,闌城中尋常人家也常會在院中搭起簡易的花房,種些芍藥月季之類。
鎮國公府的花房在斂池園西南角,琉璃瓦通齊整,南側半敞,白椴木花架排列極長,像是滿栽花木的回廊。
養在閨中時,神好些便會來這里消磨時。
清凜的風卷散雨幕,有縷縷的水汽斜斜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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