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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二十四章 計取州城

嘉康二年正月十五,上元節,嶺南州城滇州城三十裡外。書趣樓(www.shuqulou.com)

朝廷大軍駐紮在此已十日有餘,年前皇後在南霞縣斬了嶺南王後,手提嶺南王的頭顱,三日之連下三城。之後,又下三城,一城比一城難攻,實打實是朝廷用兵打下來的。大年初三,朝廷大軍兵臨滇州城下,卻在州城三十裡外紮了營,十餘日來一兵未出。

嶺南軍已做好了死守州城的準備,卻不料朝廷按兵不。誰都知道巫瑾奉旨回國,耗不起時間,可朝廷大軍卻在州城下乾耗了起來,嶺南王的親信們一番合計,皆認為此事有詐。

於是,嶺南軍派出了小騎兵,不分晝夜地襲擾朝廷軍大營,或罵營,或放箭,或擂鼓,或陣,意圖朝廷出兵,不出來也要挫一挫朝廷大軍的士氣,擾得軍中不得安寧。

但朝廷大軍就是堅守不出,且士氣非但不見低落,鎮守轅門的小將還跟前來陣的嶺南軍對罵了起來。

“嘿!你們這些敗軍之將當爺爺們都是傻子嗎?誰不知道滇州城乃天下險關?我們強攻州城,那不是上趕子找死去的嗎?皇後殿下可不願將士們白白送命,這幾日正和將軍們在商議怎麼拿下州城呢!甭急,早晚有你們求饒的時候,回去等著吧!等不及就帶大軍來,咱們兩軍堂堂正正的乾一架!沒這膽量就別來陣,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誰沒膽量?

嶺南軍的將領氣得鼻子都歪了,從沒見過怕死還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人,這回也算長了見識。

更惱人的是,小將擺了擺手,跟趕蒼蠅似的,臨了還囑咐了一句,“哎,回去的路上小心點啊!當心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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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竟不是威脅,次日夜裡,嶺南軍的一隊斥候被神甲軍在道旁的林子裡全給擒了,隨後前來陣的一支騎兵遭了伏擊,俘虜被押進了朝廷大軍的軍營。

人沒殺,也沒打,第二天就挑了兩人給送了回去。

押送俘虜是一隊神甲軍,領兵之人卻是烏雅阿吉。

烏雅阿吉把從月殺上借來的神甲穿在外頭,故意任神甲在日頭底下晃人的眼,態度囂張得很,“哎!我說,都提醒過你們了,怎麼不長記?薑靳老賊當初策反淮州,左挑右挑,挑了許仲堂和曹敬義那麼一幫人,眼差得很!你們怎麼也跟他似的?派那麼點兒人去陣倒也罷了,還不捨得挑些手好的。”

他的語氣恨鐵不鋼,訓斥罷了,指了指跪在馬蹄旁瑟瑟發抖的兩個俘虜,笑道:“本王是來傳懿旨的,皇後殿下口諭,為了你們長點兒記,打今日起,每天給你們送倆俘虜來,這倆是今天的,明天還有。”

說罷,神甲軍便棄了俘虜,打道回營。

州城的守將陳飛氣得臉鐵青,怕放箭傷了自家兵將,於是便下令放弩,結果神甲衛個個武藝高強,白白耗費了一陣兒軍械之後,嶺南軍眼睜睜地看著神甲軍絕塵而去。

神甲軍走後,城門大開,一隊騎馳出,將兩個俘虜救回了城中。

這回嶺南軍算是知道了,隻要英睿皇後坐鎮於軍中,朝廷大軍是絕不會軍心大的,反倒是被朝廷這麼天天的往城下送俘虜,自家軍中一片請戰之聲。

嶺南王的幕僚們認為此乃皇後擾軍心之計,於是命州軍堅守不出,倒要看看誰能耗的過誰!

俘虜一直送到了上元節這天,這天,烏雅阿吉來時多帶了一人。

陳飛正覺得奇怪,就聽烏雅阿吉在城下揚聲道:“陳將軍,今兒過節,多給你送一人來!皇後殿下口諭,這買二贈一,不必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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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飛登時氣得肺都要炸了,副將請命出戰,他卻沒準,“不可出兵,此乃軍令!”

副將惱了,“去他孃的軍令!一群文人懂個屁的用兵之道,憑什麼號令大軍?再不出城一戰,軍心都要憋散了!”

“那就好好安軍心!你看不出來朝廷就是想我軍的軍心嗎?州城依山而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朝廷知道攻必定傷亡慘重,就想以我大軍出城一戰!你想中計嗎?”

“中他孃的什麼計?將軍看看城下有幾個人?末將率一支騎出城跟他們戰個痛快,好過天天被人這般辱,讓將士們都跟著窩火!”

“那可是神甲軍!武藝高強,刀槍不!出城送死對軍心有何助益?”

主副將就這麼在城樓上吵了起來,烏雅阿吉仰頭看了一陣兒熱鬧,譏誚地笑了笑,隨即率人策馬而回。

一行人回到軍營時,已是傍晚時分。

烏雅阿吉一進中軍大帳就將神甲一拋,“越大將軍,謝了啊!”

月殺臉青黑,“說過多遍了?不準拋!”

烏雅阿吉隻當沒聽見,沖上首抱了抱軍拳,吊兒郎當地笑道:“啟稟殿下,今兒的差事辦完了,人都進城去了。一聽說買二贈一,嶺南軍的主副將氣炸了,那臉比越大將軍的還難看!”

暮青正伏案研看兩國邊界的地圖,聽聞此話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看了眼月殺的臉,點頭道:“嗯,那他們應該忍不了幾天了。”

月殺瞥向暮青,目冷颼颼的。

烏雅阿吉道:“滇州城的主副將今天在城樓上都吵起來了,末將估著他們至多還能忍三天。”

暮青嗯了一聲,又低頭研看地圖了,“你去傳邱安來一趟。”

烏雅阿吉在麵前從不自稱本王,也就不去提他的份,且將一切留待打下嶺南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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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烏雅阿吉轉就走了,半炷香的時辰後,邱安隨他進了中軍大帳。

暮青這才又從地圖中抬起頭來問道:“還有多人沒到?需要幾天?”

邱安道:“回娘娘,還有**人,要個兩三天。到咱們軍營裡的就這麼多了,其他刺衛會從南圖那邊兒進嶺南後方,隻待州城火起,他們就一齊手。”

“好!”暮青看向烏雅阿吉,吩咐道,“俘虜繼續送,明天買二贈二,後天買二贈三!告訴他們,人在軍中養著,白費朝廷的糧餉,我們要清倉。”

清倉這詞兒有點兒新鮮,但也好懂,邱安搐著角,忍了又忍。烏雅阿吉卻沒他那麼顧忌尊卑,直把腮幫子都笑酸了。

滇州城依山而建,山勢崇峨峻拔,城池藏於險關之,地勢高聳,易守難攻。若不用奇策,隻靠強攻,就是打個一年半載也不見得能打下來。可南圖的老皇帝等不了這麼久,眼下的時局也容不得大耗兵力,於是聖上就下旨招集了散佈於南興和南圖的刺衛,以刺殺之計速定嶺南。

可自打戰事一起,州城的城門就關了,刺衛們進不了城,皇後就想出了這麼個損招兒。

料定如若強攻,嶺南軍必定依憑天險堅守不出,隻是城樓上那十二架強弩和巨石箭就夠朝廷大軍的,強攻隻會將士們白白送命,於是便命大軍紮營歇整。

擒殺了嶺南王,如今嶺南軍畏如虎狼,朝廷按兵不,嶺南王的幕僚們果然認為此事有詐,於是派出斥候騎頻頻刺探陣,自把人送進了朝廷的軍營裡。

前三天,為防嶺南軍嚴查,送回去的俘虜都是真的,後幾日送進城去的都是刺衛。皇後親自審的俘虜,就差把人祖上十八代是乾啥的都審出來了,刺衛們經驗老道,扮俘虜在軍中呆幾日問題不大。隻待餘下的刺衛都到了,大軍就會進行下一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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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步的用兵之計,皇後至今尚未明示。

“好了,你們回去吧,今日是上元節,夜裡記得加強戒備。”暮青說罷,又看地圖去了。

邱安和烏雅阿吉道聲遵旨,一齊走了。

但剛走沒多久,也就一更時分,邱安又來了中軍大帳,這一回,他的形顯得有些匆忙。

暮青神一凜,沉聲問道:“出了何事?”

邱安氣還沒勻,瞧見暮青的神,趕從懷中出一封書信來,咧笑道:“好事好事!”

月殺接過書信遞了上去,暮青一瞧,見書信封在明黃的錦緞裡,竟不是軍,而是一封家書!

暮青捧著家書許久沒,一時竟有些失神。

邱安見了,笑著撓了撓頭,隨即悄悄地退了出去。

月殺到暮青後站定,將目定在了大帳門口。

中軍大帳裡靜了下來,軍案上仍然鋪著地圖,明黃的錦緞放在上頭,似墨山河裡的一抹天,燭影躍著,人的心也跟著狂跳。

?這些日子,朝中的訊息也時常傳軍中。知道何楷兵諫事敗,江南水師全軍皆降;知道章同勇斬叛將,負傷立功;知道朝中肅清了半數大員,知道何初心這兩日就能被押回都城……知道他日理萬機,興許起居都搬到了太極殿,故而理並不希他百忙之中回什麼家書,可當看到邱安捧著這封明黃的錦緞進來時,才知道,心裡有多盼。

哪怕信中是對那二字家書的怨怪之言,都想要看——看看他的字,哪怕睹信思人。

直到此時,才理解了為何遠在他鄉時,步惜歡總那麼盼信如盼人。

屏息著將信展開,當看到那悉的筆跡時,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一刻,桌案上的燈燭似乎放得有些近,火苗兒炙烤著的臉頰,有些發燙。

暮青深吸一口氣,懷著迫切的心匆匆地掃了眼家書,恨不能一目十行,一眼就看盡信中之言,卻不料這一眼掃下去,的眉尖兒忽然不控製地,隨即猛地將信往桌上一拍!

啪!

月殺聞聲看來,見紙風撲得燭火搖,火子的眉心間躍著,那臉真稱得上是瞬息百變。

中軍大帳外,邱安尚未走遠,聽見聲響不由回頭,正琢磨著那聲響是何由來,就見暮青挑開簾子走了出來。

“請瑾王前來議事,你和烏雅阿吉也來。”暮青負手而立,神如常。

邱安一聽暮青宣的隻有他們這幾個人,頓時猜到所議之事應與計取州城有關,於是急忙去了。

刺月門乃江湖門派,專司報及暗殺之事,門主的份如若被世人知曉,難免會惹人詬病。當暮青知道用刺衛實屬無奈之舉後,就有意將參與此事的人減到了最

巫瑾、邱安、烏雅阿吉、月殺,都是信得過的人。

四人齊聚於中軍大帳之後,神甲衛便在外把守,十丈之無人能進。每當此時,軍中就知道皇後孃娘又與將軍們商議軍機要事了。

這夜,直到三更時分,邱安和烏雅阿吉才從大帳裡出來。

沒走多遠,邱安便停下腳步,仰頭山月。

“邱總兵擔心此計會敗?”烏雅阿吉笑道。

邱安愣了愣,搖頭道;“那倒沒有!這可是皇後孃孃的計策,老子親眼在淮州見過賑災平叛,嶺南王都被擒殺了,的計策,咋能不信?我就是好奇的,娘娘此前說陳飛頂多盤查三天俘虜,目前來看果真如此!本來我擔心刺衛們即便進了城,但想行刺殺之計,也需先想法子從甕城的軍營之中溜進城中,這期間萬一出了岔子,攻城之計便會功虧一簣,可皇後孃娘卻說陳飛一定會將俘虜調城中!你說這又是何緣由?王爺跟隨娘孃的時日長些,要是能參,不妨說來聽聽。”

烏雅阿吉哈哈一笑,“娘娘不是說了,待大軍進城之日,你自會知曉嗎?”

一聽這話,邱安反倒更納悶兒,“你說為啥非得等到大軍進城之日?”

烏雅阿吉似笑非笑地道:“這本王怎麼知道?邱總兵既然一肚子的疑問,剛剛在駕麵前為何不問?”

“我、我這不是……”邱安咳了一聲,把到了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半年之前,如果有人說他邱安會怕個人,他非拿刀把那人給砍了不!他行走江湖半輩子了,倒也不是真怕皇後孃娘那清冷的子,隻是每當決斷諸事之時,那氣度總他發怵,就跟……就跟見了聖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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