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喊聲漸漸的消失，終究歸於平靜。

薄雲岫輕嘆，掌風微，周遭的門窗瞬時全部開啟，外頭黑的蟲子瞬時一擁而，蟲過之，可見不倒地的壯漢，一個個麵發青，口吐白沫。

「不要挑戰我的耐心。」韓不宿自知時日無多，「陸如鏡在哪？我們要出關。」

「好！」鐵匠慌忙應聲。

人猛地拽了他一把，「你瘋了？」

「兮丫頭，你上的骨牌呢？」韓不宿吃飽喝足，打了個飽嗝，舒服的個懶腰，「拿出來給他們瞧瞧！」

骨牌是護族族長的象徵，擱在桌案上，放在燭裡，何其清晰而刺眼。

「族長？」最強的是人，最先跪下來的還是這人，「族長！」

「鬧了半天，是護族的人？」黍離皺眉。

沈木兮麵微沉，「既然識得，就趕說吧，陸如鏡纔是殺了前族長，導致護族慘遭滅族之禍的巨惡元兇。我不管你們之前答應過陸如鏡什麼，眼下我是護族的族長，有些話，我便不多說了。這位韓姑姑，是老族長的兒，你們應該還記得！」

人詫異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打量著眼前的韓不宿，「老族長的兒？韓不宿！」

可是……

音容相貌，無一相似。

「你這丫頭，說自個就說自個，拿我抖什麼威風？」韓不宿有些不高興，一拍桌子，毒蟲蛇蟻快速撤離，不過眨眼間的功夫，黑的場麵徹底消失不見。

「你真的是護族的族長？」人仰頭問。

月歸上前一步，「若不是我家主子，護族已經被朝廷趕盡殺絕，是主子向皇上求，皇上才得以赦免護族之罪，如今悉數歸於故土，從此不再踏出山林半步。」

「族長！」人泣淚，「我羅枝，早些年朝廷對護族趕盡殺絕，所以不得不逃離至此，後來陸如鏡找到了我，說是讓我在此落個好地方，到時候有用得著的地方。務必，打通進出關的道，以待重用！」

「陸如鏡在哪？」沈木兮冷問。

羅枝道，「已經出關很久了，是帶著陸歸舟一起走的，不過我瞧著陸歸舟好似神誌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麼葯？」

「你先起來！」沈木兮黑著臉，「陸如鏡果然了瀛國！」

「他說，千麵和步棠因為離王府所許諾的榮華富貴，已經背叛了十殿閻羅，惹得護族殘部死的死，逃的逃，傷亡很是慘重。」羅枝解釋，「他還說，長生門已經被朝廷剿滅，如今整個朝廷都沖著十殿閻羅的舊部來了，讓我們務必要小心。」

鐵匠張了張，麵帶愧的著千麵，「還格外叮囑，若是遇見了千麵郎君，務必、務必……趕盡殺絕，免除後患。」

「這混賬！」千麵拍案而起，「他自己良心被狗吃了，當年害了韓老二，害了韓不宿，害了整個護族，就是為了得到護族的族譜，現在還有臉說這種話？殺我？我特麼……」

「要不要自雙眼？」韓不宿問，「畢竟這麼瞎，要這雙眼睛也沒什麼用。」

千麵咬牙切齒，渾劇，「你……」

「要幫忙嗎？」韓不宿又問，「我雖然不吃眼睛，但是挖眼睛的本事，應該和取蛇膽差不多，肯定包君滿意！要不要試試？不滿意……不要錢。」

千麵差點一口老噴在臉上，這鈍刀子殺人……真特麼難！

「人是從哪兒走的？」沈木兮問。

「人是從道走的，但是替卻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羅枝忙回聲，「這是為了掩人耳目。」

「莫要擔心，既然已經找到了方向，便好辦多了！」薄雲岫握的手，「找到了陸如鏡，早晚能找到趙漣漪，這條線錯不了。」

沈木兮斂眸，「我隻怕會被他們捷足先登。」

「怕也無用。」薄雲岫扭頭著羅枝，「趙漣漪呢？」

「不知！」羅枝搖頭，「我們並不知道趙漣漪也出關了。」

帶著韓天命的，既要儲存又要，委實不易，何況趙漣漪斷腕，這傷一時半會的不可能好轉，除非……有人幫？！

會是誰呢？

薄雲岫沒想明白。

「明日，我要出關！」沈木兮收回骨牌。

「是！」羅枝斬釘截鐵，「隻要族長吩咐，羅枝死亦不悔！」

「此前不是還喊打喊殺？這會倒是表忠心了！」千麵輕嗤。

「喝過人中白，就不許喝水了？」韓不宿剜了他一眼，「難道都得學你，一喝到底？」

千麵哼哧哼哧的著氣，差點沒厥過去，再這樣下去……他早晚得被這人給氣死，活生生的氣死！

第二天，天一亮。

羅枝和鐵匠便將通關文牒到了沈木兮的手中，「所有人的都在這裡，咱們會帶著你們走道，這些隻是為了以防萬一，萬一在瀛國境遇見什麼事，好歹還有個文牒防。」

「好！」沈木兮隨手遞給月歸。

月歸仔細，一一檢查過後才給黍離。

黍離二次驗證，確定這是朝廷簽發的通關文牒，方一人一份發下去，每個人都收著，以防萬一。此去瀛國算是背井離鄉，豈敢大意！

「走吧！」羅枝在前麵帶路，「族長，您仔細腳下，山不平整，別磕著您！」

「這瀛國境，是否還有趙漣漪的同門？」薄雲岫忽然問。

連千麵都倍詫異，「隻聽說趙漣漪和韓老二是同門，沒聽過還有其他同門，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若無同門，或者至親至之人幫忙，該怎麼出關？不怕惹來懷疑嗎？」薄雲岫反問。

千麵答不上來。

「嘖嘖嘖，假裝桃園三結義，最後人家都是去桃吃的，就你乖乖上香磕頭，真出息！」韓不宿冷嘲熱諷。

千麵一咬牙，「不知道又怎麼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若是跟他們一般心狠手辣，今兒我就、我就……」

「就怎樣？」韓不宿才怕他。

「師父，您自個過不了心裡這一關，就別逞強了！」沈木兮輕嘆，「免得最後氣壞的，又是您自個！」

千麵別開頭，口起伏得厲害。

老子，忍！

這地道九曲十八彎的，有些地方偏低矮，還得貓著腰，腦袋著頂上鑽過去。

眼見著到了出口，羅枝爬上木梯，對著上頭的蓋板三長兩短的敲著，連續敲了三次，蓋板才吱呀一聲被開啟，上頭的亮登時落下。

薄雲岫默默的上前移了半步，將沈木兮掩於後，冷眼睨著亮。

誰知道這上麵是什麼人？

鬼知道這羅枝是不是個餌，為的是把他們引到這兒來一網打盡？

「走！」羅枝輕喚，拎著擺，爬了出去。

「你跟在我後麵！」薄雲岫扭頭著沈木兮，「若是有事，你便原路返回，記住了嗎？」

沈木兮連連點頭，「記住了！」

黍離先上，其後是薄雲岫，再後麵是沈木兮和月歸，當然……千麵是不敢跟韓不宿搶位置的，隻能看著韓不宿慢慢悠悠的爬上去，他纔敢邁步往上。

屋子裡不是太亮，瞧著黑漆漆的，但是能聽到外頭傳來的嘈雜聲，好似是集市之類的地方，約能聽到賣聲。

開啟蓋板的是個黑瘦小個子，瞧著大概十幾歲的模樣，眉眼高闊，瓣厚實，見著一下子出來這麼多人，也未覺得奇怪，隻是手清點人數。

「六個？」黑瘦子扭頭著羅枝，「這是要去哪？」

「日落之城。」羅枝開口，將一些銀子塞進黑瘦子手中，「好生照顧他們，尤其是這位姑娘，是最尊貴的客人，知道嗎？」

黑瘦子一愣，「上次你也這麼說。」

「這次的不一樣。」羅枝抿，「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絕對不能有所閃失！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

語罷，羅枝上前一步沖著沈木兮行禮，「族長，他阿勒，你們若有什麼事兒，隻管同他說，他都會幫著理。當初陸如鏡要去日落支之城，也是阿勒送去的。」

「日落之城？」薄雲岫皺眉。

日落，等於消亡。

「是啊，日落之城，隻有日落之時才能找到的綠洲，得順著西邊走，在我們瀛國都城的西邊，那可是個很神的地方，進去的人很能出來。聽說裡麵有很多，很多的金銀珠寶，進去了就捨不得出來了。」阿勒解釋。

開了門，外頭是個小院，高高的泥土牆壘砌著，將外隔開。

院子裡圈著一隊駱駝，走進院中便隻覺得味撲鼻。

沈木兮原就鼻子靈敏，這會止不住皺起了眉頭，下意識的掩鼻。

阿勒笑了，「就是這個味兒，但要去日落之城，不了我的駱駝！大家都上駱駝，要不然天黑之前，會趕不到黑水城。要知道，宿在大漠裡是很危險的。」

薄雲岫抱著沈木兮上了駱駝，「你一人可行嗎？」

「你看著點。」沈木兮有些慌，「我頭一回坐，可能會有點不穩。」

他一笑，翻上了駱駝，與並肩，「害怕的時候說一聲，莫要忍著！」

「嗯！」沈木兮點頭。

前有黍離，後有月歸，中間是沈木兮與薄雲岫，以及韓不宿與……快要被懟穿腸的千麵。

由阿勒領路，出了大門往外走，穿過街頭，走出了鎮子。

駱駝一顛一晃，烈日懸於頭頂，目所及之，皆是金晃晃的一片。

天與地，彷彿都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