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咋舌道：“這個世子爺，也太霸道了，簡直是過分……哪裡有他這樣無禮的人啊，小姐，您千萬不要理睬他！”

紅玉擔憂地看著面容平靜的歐暖：“小姐……”

歐暖搖了搖頭，微微合目：“走吧。”

歐暖在馬車中換回了裝，回到歐府中，先是去壽安堂向李氏回稟。走到院子裡卻看到玉梅走過來，面似乎有些奇特。

紅玉悄聲問玉梅：“怎麼了？”

玉梅伏在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紅玉一下子愣住了：“此話當真？”玉梅點了點頭，紅玉立刻快步走到歐暖邊道：“大小姐，二小姐來了。”

歐可？自從林氏被足，可是一次也沒有來過壽安堂。歐暖約覺得有些問題，臉上卻沒有出驚訝之，道：“先進去吧。”

玉梅俯，恭敬地替掀了簾子。

歐暖走進去，就看見歐可在李氏面前跪著，嚶嚶哭泣，這時候李氏看見歐暖，臉上頓時浮起一笑容：“暖兒你回來了，來看看你妹妹，一來就請罪，跪在這裡不肯起來，你勸勸吧。”

歐可穿著一襲著淡淡的素羅，頭上只帶了兩枝碎珠髮簪，眉目悲慼，妝容簡單，跟往日裡那個豔麗多姿的歐府二小姐簡直判若兩人。

歐暖微微笑道：“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一直跪著呢？快起來吧。”

歐可看著歐暖，泫然泣道：“姐姐，往日裡都是妹妹的不是，是我年紀小不懂事，盡惹祖母和爹爹生氣，還一味胡攪蠻纏，與姐姐爲難，現在妹妹知道錯了，求姐姐大人大量，原諒妹妹！”

“妹妹這話是怎麼說的，親人之間哪兒有隔夜仇。”歐暖心中一頓，臉上的笑容卻親切了兩分，“有什麼話站起來說吧。”說著，便去攙扶。

歐可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擡起梨花帶雨的一張臉，可憐兮兮地轉頭看著李氏：“祖母，一切都是可兒不好，可兒您失了，以後必然不敢再如此了。”又轉了個，朝著歐暖站立的地方重重磕下頭去：“姐姐，以前全都是我對不起你，我錯了，求你別和妹妹計較。”

歐暖擡起眼睛，看著站在一旁看戲的李姨娘，笑道：“姨娘，還不快把妹妹扶起來，我一個人攙不呢！妹妹子不好，哪裡能一直跪著呢！”

李月娥一愣，隨即帶著笑容要去攙扶歐可，卻被橫出來的一隻手攔住了，“怎麼敢勞煩姨娘手，奴婢來吧。”

說著，這人將歐可從地上扶了起來，歐可靠倒在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副後悔到了極點的樣子。

歐暖的目落到這突然出現的婦人上，笑容一冷：“芮媽媽，你回來了。”

那被稱爲芮媽媽的婦人看起來不過三十餘歲，顯得年輕嫵，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端正的鼻子下面，有一張廓鮮明的，看上去很有決斷。

將歐可給旁邊的夏雪照顧，隨即跪倒在地，磕頭道，“是，奴婢見過老太太，大小姐。”

歐暖把目轉向歐可，笑道：“可兒，我記得芮媽媽三年前就回鄉去了……”

歐可一愣，似乎很有些忐忑地道：“姐姐，原本跟在我邊的丫頭秋月、冬荷都犯了過錯，現在只剩下夏雪和幾個不頂用的小丫頭，所以我纔想讓芮媽媽回來，是我的孃，從小服侍慣了的。”說著哀求地看向李氏，“祖母……您千萬不要趕芮媽媽回去……”一副擔憂的樣子。

李氏看了歐可一眼，淡淡道：“芮媽媽是個妥當的，願意回來照顧你，我也放心許多。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吧。”說著，揮揮手，一副不想再說的模樣。

歐可眼淚汪汪地領著芮媽媽告辭出去，歐暖看著的背影，陷了沉思，歐可今天這一出，是爲了將早已回到鄉下的芮媽媽留下，還是演出來贏得李氏的信任呢？還有李氏，明明放棄了歐可，現在又爲什麼肯在上花心思呢？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緣故？或者說，歐可挑選今天這樣的時機演出這麼一齣戲，是否得到了李氏的默許……一連串的問題在歐暖的腦海中閃現。

李姨娘看了一眼歐暖，聲地道，“老太太，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氏笑道：“怎麼了，和我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李姨娘面擔憂地道：“老太太，二小姐那個脾氣……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事來，您這麼容易就原諒了，以後會不會……”

李氏端了神，嚴肅地道：“你怎能這樣說！還是個孩子！原先是因爲有個糊塗的娘，現在知道錯了，也不再跟著娘瞎攪合。月娥，你是的長輩，更應該多包容些纔是！何必還死纏著以前那些事不放？暖兒，你說是不是呀！”

李氏盯著歐暖，似乎想要在臉上找出蛛馬跡來，歐暖語氣和緩地道：“祖母說的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做錯些事在所難免，只要認錯也就行了。再者說，祖母都原諒了，咱們還有什麼不原諒的呢？”

李氏的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失，卻點點頭，臉上出讚許，“暖兒說得對，就該如此。”

李姨娘還不死心，卻看到李氏微微合上雙目，似乎真是累了的模樣，便也不敢再言語，和歐暖一起退了出來。

走出壽安堂，李姨娘端詳著歐暖的神，小心翼翼地道：“二小姐還真是厲害，在老太太跟前跪了一上午，也就換得原諒了，聽說這芮媽媽素來是個明強幹的主，不知道這一次回來有什麼算計，大小姐，您可要千萬小心纔是。”

歐暖聞言挑了挑眉：“芮媽媽本來就是妹妹的孃，與關係是極好的，若不是當初的丈夫突然沒了，也不會跑去鄉下守孝，如今再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李姨娘，既然祖母都已經開了金口，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了，你何必多想呢？”

李姨娘陪著笑道：“大小姐，我可是爲您著想呀！您想想看，自從夫人被關起來之後，二小姐也跟著恨了您，依照的格，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今天做小伏低，哭哭啼啼的，若是真的誠心悔過那還好，若不是這樣，只怕裡頭大有名堂了……”

歐暖似笑非笑地看著：“哦，姨娘覺得是這樣嗎？”

“自然如此了，您不知道，今兒早上您出門進香，前腳剛走，二小姐後腳就去壽安堂門口跪著了，老太太剛開始不肯見，就一直在那兒跪著，那一個淚如雨下啊，跟親孃沒了一樣，哭的可傷心著呢。老太太瞧著實在可憐，這才讓進了門。要我說，這時間上也實在是太湊巧了，就跟設計好了似的。”

李月娥說了幾句，見歐暖不答腔，只得又道：“大小姐，我進門晚，又礙著份不好多管，您看這件事……”

歐暖避而不答，笑道：“姨娘辛苦了。”又吩咐紅玉：“去將今天在寧國庵裡咱們求來的那串檀木手串取來，送給姨娘。”

李姨娘一愣，就聽到歐暖笑著說：“這手串是大師開過的，據說十分靈驗，是我爲了姨娘早生貴子特意求的。”

李月娥笑道：“這怎麼敢當？真是多謝大小姐了。”

歐暖認真地看著：“妹妹年紀小不懂事，芮媽媽又剛剛回來，梨香院那裡，還要勞煩姨娘多費心了。”

李姨娘聽在耳中，頓時會意，臉上卻不聲，又講了幾句閒話，這才轉走了。

紅玉將一切看在眼中，擔憂地道：“大小姐，也不知二小姐這一回事不是真心改過了？”

歐暖面上浮現出一譏誚：“？只怕江山易改，本難移。”

“老太太也太寬厚了，這樣就原諒了，豈不是自找麻煩嗎？”紅玉皺起了眉頭，菖跟在旁邊小啄米似的點頭。

歐暖著壽安堂的方向，溫靜的語調掩不住淡淡的冷意：“你都能看明白的事，能不明白嗎？”

這件事之中，歐可作了一場負荊請罪的大戲，可也要李氏願意陪演出才行，問題的關鍵就是，李氏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爲什麼。

晚膳時分，歐可意外地出現在了大廳裡，換了淡藍家常，仍然是素淨低調的裝扮，眼圈紅紅的，一副近鄉怯的模樣，生怕別人嫌棄一樣，十足的楚楚可憐。

歐爵看到，臉慢慢的變了，他轉頭看向歐暖，卻見到笑著站了起來，迎上去道：“妹妹來了。”

“爹爹……我想陪祖母和您一起用飯。”歐可對著歐暖怯生生地一笑，隨即看著正位上的歐治，眼睛裡流出更多的驚慌，如同驚的兔子，彷彿不知該怎麼辦的樣子。

歐治一愣，隨即看向李氏，李氏臉上出笑容，道：“既然人都來了，就一起吃吧。”說著率先拿起了筷子。

既然李氏都發了話，歐治便也點點頭，道：“坐下吧。”

歐可很是謙卑地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神忐忑不安，時時看看李氏和歐治的臉，又不住的擡起頭對歐暖姐弟出討好的笑容。

這樣楚楚可憐的歐可，簡直與之前囂張跋扈的模樣判若兩人，歐爵不由自主蹙起眉頭。

歐暖替歐可夾了一塊八寶素魚，聲道：“妹妹，多吃一點吧。”

這是歐可最討厭的菜，若是往日，一定也不會的，可是現在，卻笑著舉起筷子將素魚吃了下去，臉上浮起甜的笑容道：“多謝姐姐。”

歐暖點點頭，眼神順勢看向後的芮媽媽，卻看到對方垂首侍立，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臉上不由微微出一冷笑。

歐治看著們姐妹和睦，這才點頭道：“這纔像話嘛，可兒，前些日子你實在太胡鬧了，現在可知道錯了？”

“兒知道錯了！再也不敢犯錯……”歐可哽咽起來，一雙大眼睛紅紅的，裡面盛滿了淚水，卻是一滴也不敢流出來的模樣，反倒更加惹人憐，單薄瘦弱的肩頭抖著，聲道：“求爹爹原諒我。”

歐治冷哼一聲，剛要說話，李氏卻笑道：“瞧瞧你，吃飯就要好好吃飯，教訓孩子到別去。”

這樣一說，既替歐可解了圍，又讓歐治明白了自己的態度，果然，歐治淡淡道：“既然老太太都發話了，以前的事就不必提了。你從今往後……可要痛改前非。”

從始至終，歐暖面帶笑容看著歐可。倒是李姨娘和王杏，像是看著陌生人一樣的盯著歐可，眼神十足的驚訝。

用完膳後，各自回去，歐爵拉著歐暖似乎想要說什麼，歐暖卻什麼也沒有向他解釋，因爲已經明白，有些事，總要他自己領悟纔好。若今天這頓飯，他什麼都看不出來，那麼再多說什麼也是沒有用的。

當天晚上，歐可來聽暖閣拜訪。

歐暖命人上了茶，聲問道：“妹妹來找我是有什麼事？”

“可兒是來給姐姐請罪的。”說著，歐可便向著歐暖跪了下來，磕了個頭。

“都說了不再怪你，怎麼好端端的又這樣！”歐暖立刻去攙扶，卻不肯起，生生將這個頭磕完，才勉強站起來，坐在流雲紋紫檀木椅子上，卻還是一副泫然泣的模樣。

方嬤嬤在一旁看著那神，心中厭惡到了十分，卻只能笑著道：“二小姐可千萬別再哭了，哭腫了眼睛若是從這裡走出去，別人不知道還以爲大小姐欺負您了呢？”

芮媽媽笑道：“方嬤嬤言重了，不過是姐妹之間好罷了，別人縱然看見了，也不會嚼舌的，歐家可沒有那麼不懂事的下人！”

方嬤嬤一愣，旋即認真地打量起芮媽媽來，見也笑著向自己，頓時沉了臉不說話了。

歐可泣著說：“這些日子以來，可兒一直在自我反省，從前真的是太過任妄爲，竟然對著姐姐也說了好多不統的話，現如今想起來真是十分後悔。好在姐姐寬宏大量，竟然能原諒妹妹，不然從今往後我心中都不得安寧了。”

歐暖看了一眼，笑道：“妹妹只是天率真罷了，哪裡就說得上任妄爲了。”

的話像是讓歐可很激，紅著臉，急切地說：“妹妹在梨香院呆了這麼久，變得笨拙舌，連話都不會說，只姐姐不要嫌棄我，多教導我一些，將來見客的時候纔不至於失禮於人。”的神就像是那種急於在大人面前表現的孩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無比真誠，毫不像是作僞。

菖盯著歐可，心道果真應了那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自從這位芮媽媽來了以後，二小姐睜眼說瞎話的功力是見長啊！

見歐暖含笑不語，歐可低下頭去，“可兒知道，如今自己只是個殘廢，誰也不會喜歡我的，我也沒有旁的奢，更不敢和姐姐爭奪什麼，只是希將來能有個出路罷了，若是再這樣被關著，一輩子也就這麼毀了，姐姐就當是可憐我，但凡有什麼應酬不要忘了我，便也足夠了。”語氣無限悽悽。

歐暖淡淡著，笑道：“咱們是姐妹，有好事我自然不會忘了你，妹妹何至於此呢？”

歐可對芮媽媽使了個眼，芮媽媽立刻捧出一幅畫來，笑道：“大小姐，這是二小姐費了好多心思才尋來的，說要送給您。”

歐暖只看了一眼，便認出那畫上的名款，“這是……”

歐可笑的很溫：“這幅雪夜登山圖，是當年的鎮國侯偶然經過一個寺廟留下的，被那住持保管了三十年，如今給姐姐，也算完璧歸趙了。”

“妹妹真是費心了。”要找這樣一幅畫，不知道要花費多心思，歐可好大的人，又如此懂得自己的心願……歐暖微微笑著，著這幅畫，出十分喜悅的模樣。

歐可似是鬆了一口氣道：“姐姐喜歡就好。”

無事獻殷勤必然沒好事，紅玉和方嬤嬤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戒備。

“姐姐，你如今都和誰家的小姐來往？可曾參加什麼聚會，我好久不出門，都不知道們還記不記得我了。”歐可端詳著歐暖的神，語聲怯怯地道。

歐暖親和地對著笑：“妹妹既然出了梨香院，便應當多出門走走，一切都和從前是一樣的。”

歐可微微一笑，顯得天真無邪，“姐姐說的對，我是該多出去走走了。”

歐暖看向歐可的，又似乎不經意地轉開，目帶著憐惜，輕輕拂來：“妹妹想開了就好。”

歐可面一白，隨即低下頭，絞著手中的帕子。

此刻，歐暖的目輕輕掃過芮媽媽，眸子裡帶著映出千轉百回的流。